關信平

　　疾病在流動中危險

　　一場突如其來的“非典”流行席卷了大半個中國，給人民的生命健康帶來了威脅，并給社會經濟和人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大的影響。“非典”的突發流行說明，在全球化和高科技

時代人類社會仍然面臨著各種風險的威脅。

　　在全球化時代，隨著人員流動頻率的增加，使得疫病的傳播途徑和速度都大大超過以往，因而給公共衛生帶來嚴重的挑戰。同時，在包括我國在內的許多國家中，隨著城市化的快速發展，大城市中人口擁擠和環境污染等現象也使對傳染病的控制更加困難。因此我們應該意識到，全球化的發展正在將我們帶進一個風險社會，在其中，如果處置不當，一個很小的事件就可能導致很嚴重的后果。

　　類似的傳染病爆發流行以及嚴重的環境災難事件在許多工業化社會中都發生過，但許多發展中國家過分重視快速的經濟增長，而對前人的教訓沒有給予高度的重視。

　　人文是科技無法取代的

　　過去一個比較流行的觀點認為，環境破壞、公共衛生的惡化和各種社會問題的出現是經濟高速發展過程中不得不付出的代價，而只要經濟發展了，這些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然而，隨著我國加入WTO和日趨融入全球經濟體系，這些代價的經濟與社會后果也越來越嚴重。這次的事件就說明，隨著我國經濟越來越依賴全球市場，一旦因出現嚴重的傳染病流行而導致其它國家中斷其經濟往來，將會給這我國經濟帶來嚴重的影響。

　　另一個比較流行的觀點是技術決定論的觀點，認為通過科學技術的發展可以化解現代社會的風險。當然，技術的發展可以幫助人類解決許多過去所不能解決的問題，但一方面新的難題總是層出不窮，而技術的發展總是落后于對技術的需要。并且技術本身也是有漏洞的。為此人們不得不發明更為復雜的技術來彌補，而新的技術手段的漏洞又需要有更新的技術來彌補。

　　由此下去，人類社會越來越建構在日趨復雜的技術網絡中，人們的經濟和社會活動乃至日常生活越來越處于由復雜的技術網絡所包裹起來的環境中。而復雜的技術體系本身會潛藏著風險，技術越復雜，風險也越大。一旦技術網絡中的某個環節出現問題，可能會導致連鎖反應，使人類生活受到很大的影響。況且對于復雜的技術網絡還存在著由誰去掌握，以及如何使用的問題。如果使用不當，技術對人類社會的負面影響是可想而知的。

　　因此，此次“非典”流行使我們更加清楚地看到在經濟、技術與社會發展的相互依存性。在大力促進科技進步的同時，也應該更多地重視全球化時代的人文價值，并思考在全球化時代應如何構筑更加有效的社會組織體系，集中全體人民的力量去應付我們所面對的各種風險。

　　需要怎樣的信息管理

　　更具體地看，此次“非典”事件對政府和民眾都提出了許多值得反思的問題。對于政府來說，首先應該對我國的公共衛生政策和其他公共政策做出反思。建國以來我國依靠領導高度重視、有效的組織體系和群眾的廣泛參與，曾經在經濟相對落后的情況下使公共衛生事業有很大的發展，迅速而有效地控制了許多嚴重影響人民生命健康的傳染病。但在新的形勢下如何建立新的、更加有效的公共衛生政策體系則是政府當前和今后應該重點考慮的問題。

　　其次，從這次事件中我們應該思考，在未來的風險社會中如何建立更加有效的“危機處理機制”，以應付各種突發事件。其中包括增強政府的風險意識，建立有效的社會組織網絡，增強政府應付突發事件的技術和資源調動能力，以及預設危機處理機制和各種具體的預案，等等。

　　再有，通過這次事件，我們應該思考在信息社會中如何改善和加強信息管理。信息公開化的問題已經成為此次“非典”事件中的焦點問題之一。此次事件的結果在一定程度上說明過去曾經長期奏效的信息管理原則及方式已經出現問題，因此在未來的危機事件乃至日常生活中應采取什么樣的信息管理原則和方式是擺在政府目前的一個重大的課題。

　　一方面，隨著社會的發展和民眾主體意識的增強，國內民眾乃至國外人士對“知情權”的訴求正迅速提高，這是推動信息公開化進程的基本動力。另一方面，如何提供適時、準確和有效的信息也是社會動員和組織集體行動的必要條件。還有，在信息渠道多元化的背景下，如何實施有效的信息管理，防止虛假、有害信息的傳播也是危機處理當中的關鍵問題之一。

　　理性面對危機

　　從普通民眾方面看，此次“非典”事件也提出了許多值得反思的問題。首先，每個人都應該具備一定的風險意識。長期的和平年代已使我們的風險和危機意識淡漠，應付突發性危機性事件的心理準備不足，以至于當面對突發事件時容易產生心理緊張，甚至是群體性的恐慌，從而使個人和整個社會在認知和行為上的應對能力降低。因此，我們在平時應該有風險意識，增強知識和手段的儲備。當遇到危機時，則應該注意保持健康的心態，客觀、理性和積極地應對我們所面臨的困境。

　　其次，從更深的層次看，這次事件應該使我們更多地反思個人的各種行為。其中包括如何培養健康的生活方式和衛生習慣，如何處理人與動物、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等方面。人們對自身行為的主動約束不僅對個人健康有益，而且對整個社會的風險防范和可持續發展都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再有，這次事件使我們更進一步看到，在遇到社會性的突發危機事件中集體力量和奉獻精神的重要性。當人類社會遇到危機時，靠社會集體的力量是最有效的方式。在過去技術力量低下的情況下是如此，在技術已高度發達的今天仍然是如此。因此，我們應該在平時就注重培養公共道德、集體意識、奉獻和犧牲精神、以及政府與民眾之間的相互信任，而這一切又依賴于我們有一個公平、整合和充滿信任的社會。

　　(作者系南開大學社會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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