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思溫／文

　　社會學有句名言：信任是一種簡化機制。意思是說，既然信任別人，有些事就不用打破砂鍋問到底。反過來說，缺乏信任感，有些事你必窮追原委而不罷休，非要搞到徹底清楚才行。如果搞不清楚重大問題的原委，人需要自己編造各種理由來解釋，并且要自圓其說。

　　人們通過各種臆想，猜測，google里的海外新聞，還有個人經驗，制造了各種各樣的“非典”圖像，“非典”在謠言中被妖魔化。人需要通過自己編造理由來解釋。解釋因為個人經驗與知識的不同而導致千差萬別，于是謠言便滾滾產生。

　　然而作為一個公共事件，解釋必須是統一的，唯一的，否則公眾無法對這種解釋形成信任感。這也就是謠言稱之為謠言的原因，因為其數量之多，差別之大，而讓人無法信服。但無法信服又渴望信服，于是謠言便接連不斷地制造出來。

　　看過電影《大逃殺》的都知道，為了活下去，殺人是合法合情，可以為之任意非為的，一切信任全部灰飛湮滅；在面臨生存危機時，沒有人是值得信賴的。文革里父子反目，夫妻成仇，未必就真的有什么血海深仇。雖然中國人性情中庸，然而將這種性情放在生死攸關的情況下，想不暴烈也由不得你了。文革里互相誣告陷害的事情不在少數。先活下去！再來談什么親情友情加愛情。

　　同理，這次“非典”事件里，人與人的信任度也因為病毒的存在而大幅度降低，因為你并不知曉你的親戚朋友情人或者周身的陌生人里有誰得了“非典”，所以口罩一天換八次，能不跟別人說話就不說話，見了某某咳嗽避之惟恐不及。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談什么互助團結、槍口一致對“非典”？

　　美國的炭疽病大爆發，教堂天天爆滿，人們需要一個解釋的理由。中國人沒有宗教傳統，教堂倒沒有天天爆滿，倒是藥店天天爆滿，買一堆無用的板蘭根回去聊以自慰。

　　這些天來我聽到最多的話：該死的就得死，該活的就能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就是命。中國人把一切都歸結為命，倘若你真得了“非典”，那是你命不好，注定的。不用戴口罩，也不用搞消毒，這是命啊。然而這命虛無縹緲，既沒有圣經那樣的典籍，也沒有實在的憑證證明，所以拿命來解釋一切的人，內心仍然是恐慌的。然而越恐慌越想拿命來解釋，越解釋越恐慌，惡性循環。

　　在短時間里，中國人對他人失信的狀況不可能改變，謠言是放大鏡，可以把真實情況放大一百倍。不要擔心疫情造成的恐慌，須知真正的恐慌是對臨頭危險一無所知，胡亂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