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憲容／文

　　早在SARS年初出現在廣東的時候，大多數人并沒有把它當一回事。民眾都相信，發達的現代醫學能夠輕易地征服這種病魔，這樣一個“小病”會很快揮之而去。現實卻并非如此。正因為人們的無知與漫不經心，使得SARS像洪水猛獸般肆虐著整個中國及世界各地。

　　中國政府對SARS的看法與了解估計也和一般民眾的心理差不多。當今年1月下旬SARS在廣東出現時，政府一則對它有些漫不經心，二則傳統的體制也習慣性地不會讓民眾了解事件發生的真相，甚至于有些地方政府隱瞞事件的真相。在現代民主社會里，如果政府對如此嚴重的疫情不及時地向民眾說明事實的真相，不讓民眾及早地防范以致造成重大損失，政府是要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的。但是，在中國，發生過太多人命關天的事情，除了1980年“渤海二號”鉆井船翻沉事件中有部長被撤職以表示對此負責之外，有多少人對那些事件負過責呢？正因為這種有權無責、是非不分、賞罰不明的體制使得每一次重大的事件發生之后很少有人出來承擔責任，更少有人出來披露事件發生的真相。

　　當然，亡羊補牢未必晚矣。4月20日，中共中央決定同時免去兩個正部級高官的黨內職務，出手之重，前所罕見。此時的中國政府表現出了對SARS危機前所未有的關注及抗擊決心。

　　這個決定也向社會發出了一個明晰的信號：不適應社會經濟發展的政治體制要加快改革的步伐了。這個信號也強烈地表明，即使是中央任命而不是民選的官員同樣要承擔職務的責任，因為只有負責任的政府才能時時刻刻把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同時，政府并非一個抽象的概念，而是由一個個具體的人組成，因此政府責任應該具化在個人身上，通過對政府權力與責任的承擔來形成政府有效的激勵約束機制。

　　以往政府機構的缺陷在哪里？臃腫低效、權力濫用、貪污腐敗屢禁不止等等。這些現象是因為相應的法律規章制度不健全嗎？是因為對其監督機構少嗎？是因為黨內的道德要求低嗎？如果從這些角度上來看，對政府的要求肯定比對發達國家的會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由于權力與責任的嚴重不對稱，使得許多法律、監督機構及道德要求徒有虛名。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一方面會造成權力無限膨脹，貪污腐敗盛行、掠奪民眾財富的事件泛濫，另一方面政府官員的推諉責任、不事不為讓政府運作處于低效率的狀態下，整個政府機制運作的弊端也由此而生。

　　一個有效率、負責任的政府就是一個擴展型的政府。這種政府的基本功能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界定與保護個人產權；二是保證合約的有效履行；三是保證個人的財富不受到掠奪。歷史的經驗表明，擴展型的政府或法治下的有限政府是社會經濟繁榮的關鍵。而所謂法治就是社會大眾與政府都置身于法律的框架下，都受到法律的約束，而不是政府以法律為工具來管制社會大眾，但政府自己在法律之上，不受法律的約束；所謂的有限政府就是通過預先制定的規則來劃分政府與個人的權利范圍，建立決策和解決糾紛的程序，以此來約束政府，同時，公民社會通過非政府組織、輿論、媒體等渠道約束政府，以及多數決的原則確定政府人員與事情從而約束政府。也就是說，有限與有效政府是受法治、公民社會與民主約束的政府。

　　這次由于SARS危機免掉兩個高官的黨內職務，不僅表明了政府有誠意地對此前SARS事件處理缺失的公開認錯，對SARS危機重新認識與重新部署，而且是樹立政府新風的開始，也表明了這是政府加快政治改革步伐、建立一個有效與有限政府的開端。

　　孟子曾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也就是說，古代的仁者都能夠把民眾的利益放在政府與官員之上，那么作為代表廣大民眾利益的執政黨更應該把民眾的利益放在首位。SARS事件的經驗教訓在就于有關政府官員漠視人民的知情權，漠視民眾的利益，從而使得民眾付出了巨大代價。而這些政府官員為什么會如此？就在于以往的政治制度安排讓政府的官員不要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而這次中央政府以鐵腕手段免去相關官員的職務，就是向中國及世人發出一個明確的信號：國內以往的政治體制已經不適應發展了的中國經濟形勢，政治體制改革已迫在眉睫。而政治體制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讓政府官員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

　　政府官員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不僅要求政府官員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而且要讓政府官員的行為約束在既定的法律框架下，讓政府內部對他們的行為進行有效監督，讓社會公眾、新聞媒體與輿論進行有效監督。而民眾對政府官員進行有效監督的內涵是，廣大民眾不僅要有一定的話事權，而且也要有一定的知事權，廣大民眾可以了解他們身邊所發生的一切，并對政府官員的行為進行有效監督。一個有效與有限的政府是向民眾負責的政府，政府官員得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而要保證政府官員能夠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就得讓其行為置于法治、社會監督及民主機制的運作下，這些都是中國政治體制改革最主要的內容。

　　(作者：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電子郵箱：yxrong＠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