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經濟日報《經濟》月刊雜志社“第二屆中國城市競爭力排行榜”(2003)十八問

　　《經濟》月刊4月號記者胡潤峰

　　《中國城市競爭力報告》2002年度的城市排名剛出爐，立即制造出很大的聲響，贊賞聲、冷嘲熱諷聲、抨擊謾罵聲四起。但更多的人只是聽到了一團噪音，莫衷一是。事實上，

對這份報告的背景與細節有深入了解的人為數寥寥。

　　由此，《經濟》雜志精心準備了一系列非常尖銳的問題，與《中國城市競爭力報告》主編倪鵬飛進行了一次對話，直指爭議的焦點，解密背后的情節。

　　關于排名爭議1、《經濟》：香港成為榜首，但其綜合市場占有率僅列第200名。為什么反差這么大？

　　倪鵬飛：香港市場占有率低主要是它的貿易逆差比較大，基本沒有什么凈出口。這也是我們研究的一個不足，主要是從貿易的角度看，如果加上服務，香港在這一項上得分可能更好。但其他三個指標香港非常高，都是第一。

　　2、《經濟》：澳門列第五，但人們的經驗感覺是，澳門還是一個比較小的城市，整體實力有這么強嗎？

　　倪鵬飛：澳門的發展水平、人均收入水平和地均GDP等指標表現非常好。有個專家說得比較好，考慮港澳應考慮實際購買力的問題，在那里一塊錢能買的東西和在內地是不一樣的。我們以后會加以改進。

　　3、《經濟》：北京排在在上海、深圳之后，這妥當嗎？

　　倪鵬飛：城市競爭力是一個新的東西，大家對它的理解有一個過程。大家理解一個城市好、強，可能會想到方方面面的情況，它的規模、政治地位、歷史文化等等。但我們研究的主要是經濟上的競爭力。北京最重要的功能應該還是政治上的。

　　4、《經濟》：北京的文化競爭力排名在前十名之外，這與其文化中心的地位是不是不相稱？

　　倪鵬飛：這也是一個理解角度的問題。我們這里的文化是從對創造財富有積極影響的角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文化。對文化競爭力的測定也不可能特別準確，比如珠海上次第一，這次下降很多，也不是說一年間他們觀念就有了那么大的變化，這只是一個大致的情況。

　　5、《經濟》：東莞、蘇州和寧波等城市都不是省會城市，也不是印象中的大都市，但名次很高，蘇州、寧波都排到了省會南京、杭州的前面。為什么？

　　倪鵬飛：這個爭議比較大一些。大家其實對這些城市經濟增長的速度沒有什么疑問，但是一說到競爭力強過一些傳統的大都市，大家就好像不能接受。我們還是從數據出發，通過對他們各方面數據表現，量化分析得出的結果。這也不是說其他城市就沒有發展，而是說這幾個城市發展更快。比如說寧波和杭州的得分其實很接近，寧波的內生力量非常強，企業的活力比杭州要好。杭州作為省會城市，還是受政府影響比較大。

　　6、《經濟》：與去年相比，一些城市的排名發生很大的變化，主要是城市本身的原因還是你的評估方法發生變化所致？

　　倪鵬飛：評估方法有改進，城市本身的因素也有，發展有的快，有的慢。我覺得這次排名比上次更準確了，更接近真實的情況。

　　關于排名方法

　　7、《經濟》：有沒有考慮中國的統計數字存在水分的問題？

　　倪鵬飛：有的城市為什么沒有列入研究范圍，已經考慮到數據真實性的因素，但是也不必太過分強調。應該說基本數據沒有太大問題，國家統計部門已經作了處理。要說過分精確那很難做到，用經濟學術語來說，我們只能作一個次優的選擇。

　　8、《經濟》：報告里一些評價指標小項的創新也很受關注，像市長知名度、居民的交往欲望、城市管理創新等，這些是如何測算出來的？

　　倪鵬飛：后兩項是通過調研，每項設計了兩份問卷，把問卷收上來后進行處理，用數學的方法測算出來的。做這個調研時我們非常興奮，因為在這個過程中找到非常好的方法，數學起到非常好的作用。市長知名度的確定，有個小技巧，我不能告訴你，一告訴大家都能做了。

　　實事求是地說，研究報告里面有些數據不全，我們結合了專家的一些估計。本身這個研究，帶有主觀問題的問卷，不是一個完全客觀的調查。

　　9、《經濟》：中國的情況是，市委書記才是真正的一把手，有市長知名度，為什么沒有市委書記知名度？

　　倪鵬飛：我個人感覺，市委書記和市長知名度的相關度非常強，基本上市長名氣大，書記名氣也會很大，所以弄一個書記知名度，結果可能就差不多。當然也不完全排除少數人有很強的個人魅力。還考慮到國內外的慣例，一般都是市長代表城市，所以報告里還是采用的市長知名度。

　　關于新的主題

　　10、《經濟》：2002年城市競爭力排名與2001年相比，在綜合競爭力排名并列的位置做了一個營銷競爭力的排名，藍皮書的封面也把“推銷：讓城市沸騰”放在一個醒目的位置，為什么要推出這個新的概念？

　　倪鵬飛：今年之所以把城市營銷作為主題之一，是因為我們在國內外城市發展的研究中，發現城市管理在進行深刻變革，城市營銷已經成為城市制定發展戰略、提升競爭力的重要手段，恰恰中國在城市營銷方面，有些城市已經開始起步，有些意識不是很強，有些還遇到很多問題，因此將此作為主題進行擴展和研究，希望給城市決策者提供參考。

　　11、《經濟》：你能科學地定義一下什么叫“城市營銷”嗎？這和我們熟悉的企業營銷、產品營銷有何不同？

　　倪鵬飛：“城市營銷”的概念實際上是從“企業營銷”借鑒過來的，其實質是借鑒企業管理的經驗，把城市或城鎮類比成企業，把城市的環境當作城市的商品，把投資者、居住者、旅游者當作顧客，通過一系列的管理制度和戰略控制，改善城市產品即“軟硬環境質量”，提供顧客滿意的各種服務，并主動地把城市的環境“產品”向投資者、旅游者推銷，讓他們“購買”,也就是來城市投資、旅游和居住。

　　需要注意的是，城市營銷概念，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對外宣傳，打打廣告。城市營銷更為重要的是練內功，是進行公共管理和服務的變革。12、《經濟》：那么誰是城市營銷的主體？

　　倪鵬飛：誰是城市的主人，誰就是城市營銷的主體。城市營銷當然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實際操作領域中政府是最主要的操作者，從軟硬環境的營造，制度規則的制定，主要都依靠政府。一般的市民也是城市的一部分，有句話叫做“人人是投資環境”。

　　對政府來說，如果真的想提高競爭力或者名次的話，就要知道當前影響你這個城市競爭力的因素是什么，然后可以在這個關鍵因素上下大功夫。必須按照經濟規律來做，“面子工程”等不但不會增強競爭力，反而會削弱競爭力。

　　13、《經濟》：當前的一個趨勢是城市群落、大都市圈興起，群體內的城市之間開始分工合作，您做的單個城市競爭力研究是不是忽略了這個問題？

　　倪鵬飛：我們也注意到了這個趨勢,這個趨勢已經出現，而且比較明顯。2002年，長三角、珠三角都召開了一些會議，討論區域合作的問題。

　　所以我們在報告里提出，現代城市的競爭不僅取決于自身，而且取決于所在區域，或者說大都市圈的競爭。從世界范圍來看，到了一定階段，單個城市的界限會越來越模糊，人們更加注意大都市圈的整體實力。到那時，應該有大都市圈的研究，而且那比單個城市競爭力的研究更有意義。

　　但是在目前中國這種行政區劃體制下，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以單個城市進行研究還是有意義和價值的。當然以大都市圈的研究也應該展開。

　　關于報告的價值

　　14、《經濟》：有人指責說您做這個排名非常惡俗，是這樣嗎？它有什么用處？

　　倪鵬飛：從學術上來說，做排名是一個非常俗氣的東西，但為什么這么做呢？我們的報告里有許多具體的指標，市長一看，馬上就有一個非常具體的印象，有一套框架，如果說我們的研究能夠為各城市政府提供一個非常好的框架，我們對自己的研究就可以說有就一點成就感。

　　這個框架的意義就是便于他們思考：他們的城市是怎么樣的？和別人相比如何？看看自己的過去和現在，別人的過去和現在。

　　15、《經濟》：2001年報告出來以后，引起媒體和政府的關注，此后有沒有城市來找你搞公關？

　　倪鵬飛：那是不可能的。我做這個研究盡管非常艱苦，有很多困難，基本上沒有任何經費，但是我不希望有任何城市任何企業贊助，以保證客觀公正性。

　　16、《經濟》：你們的研究缺錢嗎？

　　倪鵬飛：資金是一個問題，但如果有關方面對這個有足夠的重視，應該可以申請到國家項目的資金支持。最大困難還是對問題本身的深入，我們這是一個探索性的研究，在很多方面沒有把握。

　　17、《經濟》：您的這份報告在網上挨了不少“板磚”，您如何看待？

　　倪鵬飛：我聽到的意見以鼓勵為主，認為非常有意義，這也是我能夠堅持的重要原因，各地也非常關注，請我去交流考察，為我深化研究提供了便利。

　　我也看到了網上的批評、抱怨、誤解與攻擊，我在此想說明的是，我們的報告有52萬字，對有關問題都作了詳細的說明和假定，只有在了解這些假定、說明的基礎上才能準確理解報告的意義。很多網上的意見，其實是很外行的，你比如說競爭力的含義，包括貿易的競爭，增長的競爭，有多少人能明白其中的含義？我們做了這么多年的研究，天天琢磨這個問題，看了這么多中外文獻，是不可能犯一些簡單的錯誤的。

　　18、《經濟》：您給自己的這項研究打多少分？

　　倪鵬飛：關于城市和競爭力方面的研究，國內外有許多家，我們是這方面研究隊伍中的一員。

　　關于我們的研究，我想說的是，它是一個探索性的研究，許多方面需要改進創新，研究的結果可以提供決策者參考，不可以作為決策依據，更不可以成為評價一個城市的一般性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