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為《新浪觀察》總策劃侯小強,右為《南風窗》總編秦朔先生
作為新媒體、新經濟的代表,新浪網特制作《總編在線》版塊,希望通過與各大主流媒體總編輯與網友、讀者的近距離交流,為記錄中國媒體的發展軌跡做出出力所能及的貢獻。
在這個特別系列訪談中,我們邀請的總編,將通過做客新浪嘉賓聊天室的方式,與我們的受眾共同探討傳媒業的發展、問題,以及最新的標志性事件與現象。
2003年2月25日,第十七期《總編在線》,我們邀請了南風窗總編秦朔先生做客新浪嘉賓聊天室,以下為本次嘉賓聊天的實錄全文:
主持人:今天我們非常高興的請來了《南風窗》的總編秦朔先生,請他就他個人以及《南風窗》的發展發表看法,現在請秦朔先生自我介紹一下。
秦朔:很高興和大家在新浪網見面,因為我辦公的地方和家里的電腦的主頁都是新浪。《南風窗》是國內發行量最大的一份新聞分析雜志,也是影響力最大的新聞雜志之一。我本人在南風窗工作到現在已經有13個年頭,1990年,我從上海復旦大學新聞系畢業,一直在這個雜志社工作。
主持人:你剛才提到了《南風窗》是中國最有影響的一本新聞雜志,你有哪些數據來證明?
秦朔:最重要的數據還是發行量,我們現在作為每月出版兩期的雙周刊,每月的發行量在五六十萬。這個數字,在同類雜志里是最領先的,所以我非常的希望,中國能夠盡快的有權威的第三方的認證機構,能夠對中國的這一類雜志做一個發行量的認證,我想到那個時候,這個數字就更加的權威了。
主持人:我了解到,明天在北京大學南風窗組織了一個關于呂日周的研討會,一定會有一個問題是關于媒體監督的,有人認為呂日周所強調的媒體監督帶有很強的人治色彩,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秦朔:《南風窗》肯定有責任感在里面。我們談到這個是轉型社會所必然要存在,而且我認為要長期存在的一種現象。因為我們從一個過去的法制化程度很低的社會向法制中國的轉變,會有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需要個人的力量,不能依靠制度,因為制度和媒體不夠完善,這是一個很大的意義。
網友:作為政經類的雜志,充滿著冒險,有時候你的責任感、使命感和相關的觀念跟現實發生矛盾,在發生矛盾的時候,你如何平衡這種關系。
秦朔:我并不認為做一份政經雜志是充滿著冒險,更多是充滿著機會,更多的是挑戰。比如《南風窗》做月刊時30多萬份,如果沒有現實的支持,呼應了歷史社會發展的脈搏,是不可能的,作為現實來講,這是非常的融合。我感覺這本雜志承載了很多的呼聲,隱隱約約我們就要順著這個呼聲往前走。但具體的涉及到一些部門和單位利益的時候,確實有一些沖突,我個人認為可能有一些個人不公平的對待。但是從總的大局角度,跟時代的吻合性,我認為小的挫折或者對待是完全可以以一個平常的心態去承受的。
主持人:現在很多人知道《南風窗》的口號是做一份有責任的政經雜志,很多人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提到說哪一份雜志沒有責任感呢?責任感究竟是什么呢?因此有人說這個口號是曖昧的,缺少硬朗的力度。
秦朔:《南風窗》有兩個定位,一個是政經雜志,四五年前南方日報改版也提出了做政經的口號,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很多新聞雜志的封面主題是多元化的,比如《時代》,醫療方面,關于糖尿病、艾滋病、心臟病、減肥等等都有,但是在中國的現實情況下,我們的讀者更關心的還是政治、經濟這方面,所以我們比較聚焦這一點上,在這個領域比較突出。
第二,關于責任感的問題,我想首先說,實際上我們有一些傳媒,對這個名詞已經很少提及了,甚至只是去適應和迎合某個市場的需求。至于說責任,我記得云南中學一位老師給我寄了厚厚的一封信,信中說他把《南風窗》上的許多文章從頭到尾讀給他的學生們聽。這些學生買不起《南風窗》,但是這位老師買得起。我至今把這封信留著,能感覺到這個隱隱約約的主題。我們需要更健康的人文關懷,我們對底層老百姓的疾苦要非常的在意,等等這些東西,代表了很強烈的蘊含在人民心目中的需求。我們努力的滿足它,這就是一種責任感。如果我們不去滿足這種東西,我們只是告訴他,這個別墅可以賣一千萬,現在又來了F4,等等等等,我覺得一定有媒體這樣做,但是作為《南風窗》來說,定位就不是這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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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窗》雜志總編秦朔先生 |
《南風窗》雜志總編秦朔先生
網友:我曾經注意過《南風窗》有一期是關于劉海洋潑硫酸的報道,同樣一件事情,很多媒體從各自不同的角度談,作為有責任感的雜志,您的雜志是從什么角度把握這件事?
秦朔:關于劉海洋的事情做了一些評論,作為《南風窗》的立場,我記得報道這一件事情的時候,除了講事情本身、大眾對他的一種比較負面的看法以外,我們也分析了這樣的一個時代,我們心理上缺乏很多心理疏導。我到一些大學里,提到如何使大家更堅強,有學生就問為什么覺得自己萎靡、脆弱。曾經有一位大學生因為身高比較低,也站出來問怎樣克服自卑。現在有很多年輕人在內心里面有很多問題,這種問題在跟某些社會現象或者某一種東西相發生接觸的時候,往往產生非正常的行為,所以我們認為,一方面要站出來,對這種現象進行批評。但是另一方面要分析深層次的原因,更好的杜絕這種現象。
主持人:就在剛才,我們聽到一個新聞,關于北大和清華食堂發生爆炸,一些新聞網站立刻發布了消息,新浪網也很快轉載了這樣的消息,有人認為,現在網絡媒體某些方面要優于平面媒體,對報紙的沖擊很大,你能不能談一下這樣的沖擊呢?
秦朔:很多人會談有網絡會不會有報紙,這樣的爭論已經有很多次了。比如1982年有一個新聞頻道出來的時候,當時有的報道說《時代》就要完了,這說明新聞頻道對雜志有沖擊,那些總是能夠更加直接迅速反應的媒體,對時效性滯后的媒體有很大的沖擊。我自己去《新聞周刊》和《時代》,跟他們了解以后,情況不是這樣。我相信,時效性快的媒體有它很大的市場,另一方面,時效性越強,短期內把突發事件的影響做大了,吸引了足夠的注意力,這意味著蛋糕做大了,所以像報紙和雜志就會有空間,從功能上來說是互補的。
主持人:你剛才也提到的《時代》、《新聞周刊》,在美國包括《科學》,都是有影響力的媒體,中國近幾年,中國的雜志的發展也非常非常的快,但是和國外比起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你曾經提過一種準主流媒體的概念,請你簡單的講一講?
秦朔:在美國,無論從雜志的銷量,雜志對主流社會的影響,從美國收入排名前二十位的雜志里面新聞雜志的比重,還是從雜志的廣告收入等等來看,雜志在美國影響特別大。特別是在全國性的品牌廣告收入里面,是超過報紙的。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在美國電視和雜志是并行的一種媒體,都是主流的媒體。但是在中國,由于我們看到在中國發行量、收入最高的雜志的群落里面,基本上還是時尚類、婦女類、文摘類和一些行政部門的雜志,在這樣的背景下,真正能夠影響主流階層的,就應當是新聞類的雜志,比如國際評論的雜志,時政的、財經的、商業的雜志,它們今天的地位還不是特別的高。所以,我認為,在中國來講,雜志只是準主流的問題,因為對人群的影響不是特別的大,而且收入不能跟電視、報紙相媲美,所以是準主流的媒體。
網友:很多人知道你在《南風窗》有一個欄目《窗下人語》,你是怎樣評價流行的時評體呢?
秦朔:我們最初開《窗下人語》的時候,不僅有新聞的線索,而且有評論,這些評論有的比較潑辣,甚至很尖銳,這樣使得大家有一個更高的滿足,不僅是事實層面,還有價值上的判斷,這也說明大家今天對很多新聞不再滿足事實層面,希望進入更高的層面。另外一個方面,我國的新聞報道對很多事情報道不透、不深,好像受到一定的約束,所以大家只能通過評論引發大家的思考。
主持人:你在談到媒體不能隨便由企業操縱并購當中說媒體是一種公器。我現在有兩個問題問您,媒體作為公器,在做新聞報道和追求廣告的過程當中,怎樣平衡?另外一個問題是,就像你剛才提到的《窗下人語》,您是如何防止公共平臺被私人利用。
秦朔:這涉及到采編和經營的關系,作為《南風窗》是完全分開的,所以不會因為廣告的問題影響內文的品質。第二是理解媒體“公器”的問題,有兩個層面,作為公共要求來講的話,你如果要成為“公器”的話,必須要堅持一個真實的原則,因為任何人討論問題的前提,要看到很真實的現象。如果我因為某個利益集團,把事實扭曲了,那就根本談不上“公器”。另外就是為了公共利益,意味著不能簡單的服從某一個團體的需求。另外,“公器”是公共的平臺,確實我們對一個問題,有的時候各人從不同角度有不同的判斷,我們應該兼容并包,讓各種說法有公平競爭的機會,通過比較,告訴人們有更多的可能性。
網友:你們《南風窗》發展得很快,是否把政治、經濟分開來做呢?
秦朔:2001年我們做過一個嘗試,但是無法得到商業領域的看好,我們想進入但沒有進入。我們在這里面的動作也會很快,我們可能會跟其他的商業媒體共同合作,用合辦的形式來在商業領域里爭取有所作為,那個時候《南風窗》會成為新聞評論、新聞分析更加強的雜志。
網友:《南風窗》曾經有一段時間對弱勢群體關注非常的大,最近,《南風窗》在這個方面有沒有新的打算?
秦朔:關注弱勢的群體,我覺得不是說我們似乎對某一個階層特別的偏愛,首先關注弱勢群體是關注社會本身,也是關注我們自身每一個人,因為這是社會組成的一個部分。相比而言,弱勢的群體,有更少的機會得到傳媒的一種關心,所以過去有一種印象,南風窗對這方面做的工作比較多。最近我們關心過在農村讀書的問題,我們關心過在我們國家很多礦山里面有一些要廢棄了,那里養活過很多人,我們會關心他們的工作問題,等等等等,我們會保持這方面的關注。
網友:《南風窗》是否受到過上級的行政干預,你們是怎樣處理的?
秦朔:從目前來講,我們的環境越來越開放,不會說事前給你很多的限制,更多的是事后的提醒,有的時候確實也有批評。在這個時候,我們更多的時候,跟他們溝通。《南風窗》能夠發展到今天已經有18年了,我自己在這個地方也工作了13年,特別是在最近有很強的政經色彩,發展得很好,而且也得到了很多部門的厚愛,他們認為這是一份非常高品質的、嚴肅的雜志,也希望它更好的成長。所以在大的方向上是沒有沖突的。
主持人:前幾天有一個機構評出了中國十大暴利產業,傳媒也列入其中。你怎么看這個問題?
秦朔:我個人認為,傳媒在當中不是暴利的產業,雖然有一些利潤率,包括利潤比較高,因為在美國上市公司里面,傳媒的價值也是排在很靠前的,但是在中國目前條件下,拿雜志來舉例子,中國有八千種雜志,真正進入市場只有20-30%,一些雜志是機關、部門、廳局,有資金來支持它,有50%的雜志是非盈利的,還有50%進入市場。進入市場的話,我看《新聞出版報》有一個數字,只有20%左右,大概有1600-2000種是自負盈虧。所以我認為,本身市場化的程度不是很夠。現在由于我們整個對于傳媒的需求,跟國外相比還是很弱的。我們有很多的階層,可能連書、報、刊很少讀,特別是在農村,我們的雜志發行得那么好,可是在縣一級城市發行量還是很少,所以利潤不是很大的。中國傳媒真正的黃金時代可能還在以后。
主持人:作為《南風窗》的領導者,你怎樣評價您的那些令人尊敬的同行?
秦朔:在一個更寬泛的意義上評價跟我們有接近性的雜志吧。我個人最推崇的雜志是《財經》雜志,這是我覺得它是一本專業化程度非常高的雜志。其次在IT方面的管理上,我覺得《IT經理世界》有很多的報道,體現出了很多的專業性。我指的專業性是指題材的選擇、報道的樣式、寫法上和國際上知名的刊物一樣都遵行基本的套路。如果要尊敬的話,《財經》的確是我尊敬的雜志。至于別的雜志,它們有一些地方值得我們學習,有一些雜志的某些地方,我也會很喜歡,但是要談到尊敬,在這么大的一個范疇里,《財經》是我尊敬的雜志。
網友:2月11號,北京和天津有兩個著名的人物同時去世,一個是相聲大師馬三立,一個是袁家騮,你這個能否分析一下嗎?
秦朔:這是給我們的一個現實。在中國市場里面,即使在政經商業里面發行量這么大的雜志,跟婦女雜志和《知音》、《家庭》、或者廣州一份健康保健類的《家庭醫生》相比,我們的發行量差距也是非常非常大的。這說明中國主流的這樣一種政經新聞類的雜志,目前受眾面不是很大。所以會出現一個關心相聲——我非常的尊敬馬三立——要比尊敬科學家多得多的現象。
網友:對政府機構改革有沒有關注呢?
秦朔:我們做了很多的報道,在兩會期間我們也會有一些動作。十六屆二中全會討論了兩個主要的議題,其中之一是行政機構的改革,而且把行政體制的改革看作改革的一部分,所以我們要在今后一期或者兩期里做報道。
總編在線:《南風窗》總編秦朔作客新浪(實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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