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為《新世紀》2003年第1期--“2002年中國社會大盤點”專輯之一，全文共五十回。撰稿/王安

　　8月12日，北大山鷹社在攀登希夏邦馬西峰途中，有林禮清、盧臻、雷宇、楊磊、張興柏等5名學生遇難。之后，關于探險精神是否值得用生命換取，誰為年輕的生命承擔法律責任的爭論紛起。

　　西藏登山協會說，“此次事故發生在海拔6700至6800米處，即將到達頂峰時遭遇了雪崩，是大自然不可預測、不可抗拒的因素造成的。”

　　而民法學專家魏勝認為，根據有關司法解釋，意外事件指不能預見、不可避免并不能克服的除不可抗力以外的客觀事由。雖然雪崩是不可避免并不可克服的，但由于其在登山活動中具有可預見性，因此不是不可抗力或者意外事件，不能成為組織者免責的理由。

　　魏勝說，本次登山活動的組織者北大山鷹社，其既沒有法人資格也沒有在有關部門辦理注冊登記，特別是西藏登山協會明確告知天氣不好不宜登山、登山應有登山教練或者高山向導、應配備必要的通訊工具后，組織者以假期登山時間別無選擇、經費不足為由，固執己見，冒然進山，這是導致學生死亡事件發生的主要原因。因此，北大山鷹社應對此事負主要責任，因其不具備法人資格，責任當由北大承擔。

　　當今社會日益多元，各種價值觀爭先恐后遍地開花，在廣州甚至出現了換妻游戲，這為許多人不齒。但人怎么生活，遵循什么樣的標準，各有所好，或者轟轟烈烈或平平凡凡，或百萬富翁或一文不名，那是你生活的選擇，沒人太在意。

　　但確實有英雄。

　　賀世民出生在河北邯鄲市郊的一個農村家庭。1987年11月的一天午后，父母上班后，3歲的小世民到村東紙箱廠玩，他兩手摸了一下地臺式變壓器，“砰”地一聲響后，小世民被擊倒在地，頓時昏迷過去。個星期后，小世民的胳膊上的皮肉開始逐漸脫落，不得不做高位截肢手術。

　　父親賀之亭和妻子商量，自己總不能跟兒子一輩子，要盡可能地訓練他生活自理的本領。摔倒了，就鼓勵他自己站起來；自己吃不了飯，就鼓勵他用腳趾夾著筷子吃。父親又買來了紙和筆。經過半年多的努力，他用腳就可以自如地寫字了。

　　6歲那年，別的小孩兒背起書包上了學，賀世民也要去，但班主任說什么也不肯收，原因是孩子生活不能自理。后來學校勉強答應接收。父親用了三天時間，為兒子設計出了一套桌椅，從此這套桌椅一直伴隨賀世民走過了十二年寒窗苦讀。2002年7月初，沒有雙臂的考生賀世民用自己的右腳完成了人生中的一次重要飛躍，以總分613分的好成績被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錄取。

　　汪沈陽是另一位英雄。

　　10月13日，湖北省崇陽縣石城鎮雙港高小的汪沈陽，與同村3個小伙伴幫學校校工挖菜園。11時，一群被當地人稱為七里蜂的毒蜂向三年級學生金維發起了進攻，8歲的女同學艾易也被蜇了一口，大哭起來。見此情景，10歲的汪沈陽脫下上衣，撲打圍攻小伙伴的蜂群，并大喊“你們快跑，我先擋一陣！”他迎著撲過來的毒蜂拼命拍打，引開了大股蜂群，3個小伙伴才得以脫身。汪沈陽的親人和村民聞訊趕來，奮力將汪沈陽救出，但他已經全身腫了起來，12時在送往縣醫院的途中離開人世。

　　胡文傳的行為令人動容。

　　在安徽省長豐縣土山鄉大窯村邊，有一口水塘2001年剛剛挖過，深達五六米，村里的孩子們放學后常結伴在塘邊釣蝦。6月8日傍晚，正在塘邊釣蝦的少年胡明鑫見同伴大強軍滑進了深塘，只有兩只小手在水面上擺動。胡明鑫伸手去拉同伴時，自己也掉進了深水坑。當時在塘邊釣蝦的3名女中學生范惠子、胡正林、胡正文見此情景，飛跑過來“撲咚咚”地跳進水塘里。3個女生在摸向深水時，雙腳踩不到泥，沒入水里時竟抱成一團。

　　青年農民胡文傳在家里隱約聽見呼救聲，飛跑到水塘邊跳進水塘。胡文傳伸手摸到了兩個孩子，交給聞訊趕到的鄉鄰們。他又摸到一個孩子，讓她抱住自己的脖子，再伸手抓住另一個孩子游向塘邊。當疲憊不堪的胡文傳把這兩個孩子交給別人時，他大哭道：“我的兒子大強軍肯定還在水底。”眾鄉親感動之下，紛紛潛入深水里摸索。到了深夜，胡文傳的兒子大強軍才被找到，可憐的大強軍雙手摳滿了泥巴。

　　胡文傳說，當時在水里救人時，知道這些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是只要有良心，總不能拋開這些活脫脫的生命，去救自己的兒子。要做好事有時候還真是不容易。

　　3月19日，在西安糖酒會上，成都新天杰廣告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林新生將隨身帶的密碼箱放到了展臺里側，可不到5分鐘功夫，裝有1萬元現金、股票賬戶卡等重要資料的密碼箱就失蹤了。林總向西安市公安局報了案，帶著遺憾回到了成都。

　　然而，3月23日下午，一個操著西安口音的男子將電話打到林新生家中：“我是西安的農民蔣德銀！你是不是在糖酒會上丟過密碼箱？”核對無誤后，他叫林新生到西安將密碼箱領回去。這讓林新生十分詫異，這年月哪有打長途電話送錢的？他覺得一個陰謀正在向他逼近：小偷敲詐。林新生當即對蔣德銀說：“我沒空，如果是真的，你就給我送過來！”

　　蔣德銀真的叫上弟弟和弟媳，從陜西旬陽縣到了成都。3月27日下午，林新生將約會地點安排在鬧市附近，并向派出所報了案。兩人終于見了面，蔣德銀將1萬元現金和被損壞的密碼箱交給了林新生。蔣說，3月20日下午，他和妻子來到糖酒會會場后面清理垃圾，從垃圾筒中發現了林新生被小偷偷去的密碼箱。由于這個密碼箱是雙層的，現金和票證放在第二層，因此沒有被小偷偷去。

　　林新生被震撼了，一定也有后悔，豈能以老板之心度農人之腑！李伯安過的是另一種生活，也許會讓中國美術界后悔。

　　一幅高1.88米、長121米、繪制了266個形象迥異的人物的水墨長卷《走出巴顏喀拉》，2002年10月在深圳美術館展出，氣氛頗悲壯：“逝者如斯——李伯安遺作展”。

　　畫家李伯安生前是河南美術出版社的一個普通編審。1988年，日本收藏家西部基夫看中李伯安的才華，愿意資助他完成一幅大畫，然后陳列在西部基夫計劃修建在日本的博物館中。李伯安計劃從黃河之源畫起，一直畫到黃河入海口，通過對兩岸各族人民的生活、勞作、娛樂、宗教的描繪，來反映五千年生生不息的黃河文明與頑強向上的民族精神。

　　西部基夫的突然病逝使后續資助泡湯，但李伯安仍然激情肆意，他在斗室里一畫就是十年，百般磨礪千番痛苦，完成了黃河之源藏民的那一部分——121米長的《走出巴顏喀拉》。由于勞累過度，1998年5月2日，54歲的李伯安倒在自己的畫前。

　　李伯安去世之后，其畫展在洛陽、鄭州、北京、上海和深圳陸續開展，引起石破天驚般的轟動。李伯安生前默默無聞，沒有出版過一本畫冊，也沒有辦過一次個展。如果他早些被發現，得到更好的生活條件和醫療條件，也許這一長卷能夠如愿完成。

　　在諸葛孔明的“大夢誰先覺”之后，大詩人杜工部又有續詩：

　　丞相祠堂何處尋：

　　錦宮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

　　隔葉黃鸝空好看。

　　三顧頻煩天下計，

　　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

　　長使英雄淚滿襟！

　　對李伯安來說，又何嘗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昨日之作，今日之跡。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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