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商界,王麗明這個名字有著太多的內涵。在事業頂峰期,她的Romano集團共擁有22間高級皮革精品店,近200個品牌,經營歐洲高品質的皮革精品,旗下員工1000多人,年營業額高達3億港幣,是那個時期香港當之無愧的“皮革女王”;她經歷了事業受挫的痛苦,卻又利用自己敏銳的商業觸角和異常專注的精神,把投資領域從時裝、制鞋延展到美食、餐飲,每次扮演的都是先行者的角色,創造一個個成功的神話。她就像一個美麗的獨舞者,用優雅而獨具魅力的舞步,舞出一段屬于自己的人生神奇。她喜歡把“難”字一筆一劃拆出來
,然后將它從自己的字典里抹掉。
起步艱辛
我出生在浙江寧波,家父是一位鹽商。移居香港之前,家境比較殷實。但1963年我隨父母舉家南下,遷往香港時,家境也一落千丈,逐漸潦倒。那時我經常看到母親拿東西去押當,以補家計,而且經常以淚洗面;父親則貧困交加,病倒在床,不久含恨離世。
父親的去世,對這個家庭來說如同雪上加霜,全家頓時失去支柱。由于生活所迫,12歲那年,我不得不擔當起養家的責任,出去做工貼補家用。我先后做過戲院帶位員、電話接線生、推銷員等職業,后來改大了年齡進了制衣廠,做的是剪線頭的工作。我還記得很清楚,當時日薪是港幣1元4角。
還不到18歲,我在朋友的幫助下,用2萬元港幣開了第一家專賣人造首飾的小店,地址就在九龍美麗華酒店商場,面積150平方尺。這是我今生的第一間小店,也是我一生事業的起點,當時賣的是人造珠寶首飾,第一份工作注定了我與時尚這個行業的不解之緣。我經營得不錯,很快就脫離困境,還清了借款。
70年代初,我發現日本的成衣業得到了蓬勃發展,但香港人還停留在買布找裁縫做衣服的階段。當時我想,日本人和香港人的身形比較接近,日本時裝也一定適合香港人。于是,我一邊想著開店鋪賣日本成衣,一邊到日本讀櫥窗設計。
在日本,我一住就是3年,對日本的生活還有飲食文化都有接觸,看到了日本人對生活上點點滴滴的細節的考究,發現他們雖不擅長創造,但是很多時候模仿一樣東西都能青出于藍。他們對細節的敏感甚至是可愛的生活方式,都對我此后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
開拓新LINE(戰場)
當時,我在香港賣日本成衣的生意做得相當成功。不過,我做了幾年日本時裝,很多人就開始跟風。抄襲款式,賤價賣出,各種不良生意手法都使出來了,做到“濫市”。我想,為什么我不轉做第二樣呢?我這個人最喜歡做RESEARCH(創新),我想還有什么可以做呢?我天生不喜歡跟人爭,喜歡自己開拓一個新的LINE(戰場)。競爭本來是件好事情,但惡性的競爭就不好了。
那時我想,為什么香港沒有人做鞋呢?一個人漂亮,應該是由頭到腳都漂亮。讓我看一個人,首先會看他腳上的鞋。于是,我去到歐洲找皮類的商品,有皮鞋、手袋、皮帶、皮夾克,所有帶有LETHER(皮革)的商品。
因為我是第一個做選擇的人,所以我可以選擇的對象很多。當時沒有人做鞋子,因為做鞋很麻煩,很辛苦,鞋有11個尺寸,存貨會很大,衣服只有4種尺寸。不過我覺得不要緊,最要緊是市場有這樣的需要。到1974年,我已有足夠的資金開設第一家Romano皮革精品店,專售意大利皮鞋。我是第一個將意大利皮具精品引入香港的人。
我不同人爭任何的LABEL(品牌),我想不同的時代都會有人引領風騷,設計者會風水輪流轉,總有新的設計師涌現。你有LABEL(品牌),你有CHANEL(渠道),我不跟你搶,但我有的,你也別跟我搶,我用自己的眼睛去挖掘自己的設計者,跟他們一起做推廣。當時的皮鞋生意非常好,分店一家接一家發展起來。具備了一定的實力之后,我又開始銷售我喜歡的時裝和其它精品。
皮革女王
1982年,我頭一個將30多名意大利模特兒帶來,在香港麗晶酒店做SHOW(展示),是一個創舉。我與意大利貿易發展局合作,推介意大利新晉的設計師,做了一個皮鞋展覽,在每一個層次,我們都是做得非常之好的。我不喜歡跟著別人跑,我喜歡用自己的腦去想是否可行,可行的時候應該怎樣去走,都做的很成功。
這些活動讓我們一炮而紅,后來就開始做自己的LABEL(品牌)了。當時我一年約有5個月的時間在歐洲、倫敦、巴黎、米蘭到處走,我自己出自己的LABEL(品牌),跟很多著名設計師合作,每一次都要呆3到4個禮拜。在歐洲,我會請時裝設計大師反映亞洲客人的需要和審美觀,有時還會參與設計工作,務求設計出的時裝符合自己的要求。也許他們對我的眼光有信心,都樂意接受我的意見。那時我有了20多間鋪,近200個LABEL(品牌),到1996年結束生意,一共做了22年。
當時我的店鋪都開在麗晶酒店、半島酒店等最高級的酒店內。當時香港的明星、富豪,甚至臺灣、東南亞等地的名人、商人,都是店里的常客,我也與他們建立起了良好的關系,不少顧客都成了我的好朋友。
當時做事靠的是沖勁,是一種無懼一切的勇氣,我做什么都是專注和一往無前的。我喜歡在一年里頭開好多間鋪,因為太頻繁,后來連剪彩儀式都不好意思舉行了。但那是件很好的事,因為你在做不被別人約束的事情。我想我一生追求的東西是自由。我害怕約束。
另辟蹊徑
王麗明的成功為她帶來了財富和無數溢美之詞,但其中隱含的危機卻暗流涌動。當時,王麗明的老朋友楊受成引薦她認識了自己的拍檔,她想讓二人成為她事業騰飛的翅膀,遂將七成股份轉讓給楊受成屬下的公司。但是,拍檔卻在不久后與楊受成拆伙,離開了公司。變化之中,她只有黯然退下,于是Romano輝煌不再。最后,王麗明只能狠心放棄了20多年來一手發展起來的時裝業,淡出時裝界,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可能我從小受到太多挫折,環境的不如意,令我思想早熟,對萬事看得很透、很清。我只有認命,既來之則安之,不好的際遇也只好接受,接受后再去爭取最好的。
70年代,香港沒有直飛歐洲的航班,所以去歐洲進貨,是件麻煩而又辛苦的事情。于是,每次做完采購回來,我總是要獎賞一下自己。給自己的獎品呢,就是去泰國度假。
我住在全泰國最好的酒店里,早晨6點起床,坐在房間里,看太陽升起,吃塊木瓜,然后看看報紙,讓自己全然地放松。度假的時候,我不僅在身體和精神上獲得了放松,而且我漸漸發現,原來泰國文化不差,泰國菜很好吃。
印象中香港連印度餐廳都有,會不會有泰國餐廳呢?我回到香港后,一調查,發現不是沒有,在九龍城那邊能看到很多小食檔。泰國很有趣,廚師多數是女人,做夫妻檔,很便宜,但不能登大雅之堂。
我花了2年時間,在泰國的許多城市旅行,試過了多間著名的泰國餐廳。如果我要做一件事,就非要做到不可。幾經辛苦,我找到了一班很好的廚師,他們曾經是泰國皇室的御廚,是很好的樓面經理。當時從大頭蝦到芥蘭,所有的材料都是每日空運來香港。
1984年,香港的第一家泰國菜餐廳——金象苑開張了。開在很好的地方,靠海的位置。我稱之為“看海的日子”。開張時,我請來當時駐香港的泰國總領事剪彩,領事夫人開心得都哭了。飲食是我們生活當中不可缺少的文化,我們將泰國的飲食文化的精髓引進到了香港,她覺得面上有光,很感謝我。
當時推廣泰國飲食文化的活動一浪接一浪。搞了很多大的PARTY,泰國的水果節、甜品節,一做就是整條廣東道封路,請來泰國藝術家來表演,活動一做就是好幾天,一時間人潮如涌。
因為拿到了先機,香港人當時都沒見識過真正的泰國菜、泰國文化呢,所以到1996年,我們將泰國飲食文化推廣到300多家。1996年,泰王登基50周年時,在世界范圍內遴選出20名對泰國有特殊貢獻的人,我也當選了,成為“Friend Of Thailand”——泰國之友。
抹掉“難”字
任何人做生意都不可能一帆風順,王麗明在餐飲上也有過挫折。她懷念以前在意大利的時候,曾經到過各種各樣的餐館品嘗美食,對意大利菜和那種浪漫情調情有獨鐘。于是她又在中環美國銀行大廈的地庫開設Piazza Romano。
我心中的夢想是:酒吧、咖啡茶座、雪糕店、面包店、玻璃精品店、畫廊、餐廳、海鮮菜館連為一體。在一塊1.8萬平方尺的地方,展示自己的夢,將一派羅馬風光呈現在香港人面前。
當時全場最吸引人的,就是侍應一面送餐一面用意大利文高歌一曲,那股開心、浪漫的氣氛洋溢著整個廣場。這一情形后來被搬上銀幕,出現在周潤發、鄭裕玲主演的電影《我愛扭紋柴》里。
但是讓人難過的是,這個計劃失敗了,我因為申請不到酒牌而被迫關門,總共損失掉近4000多萬港元。
失敗是痛苦的,問題是應該如何對待失敗,如何又能從失敗中重新崛起。我喜歡把“難”字一筆一劃拆出來,然后將它從自己的字典里抹掉。民以食為天,飲食業的前途永遠存在,就看經營者自己的本事了。
開泰國餐廳,在香港是由我帶領了市場。2000年,我來到上海,已不再有這樣的機會。但我們還是開了上海金象苑,定位是以品質取勝,秉承自己品牌的精神。我們的泰國菜到現在已有18年的歷史了,大眾化的市場,可以做對生活的品味、品質有要求的上海人的生意。
每一樣事情都是學無前后,達者為師的。18年的基礎,有一班成熟的廚師,所有的物料都可以由泰國運到——我對我們的出品有信心。一家餐廳,食物是靈魂。有家英文雜志評價我們是全上海最好的泰國餐廳,不是我們請他們來吃過才說的,是他們的記者自己過來吃了又寫出來的,我覺得很高興。我認為一座城市里即便有幾家泰國餐廳,也根本不會存在惡性競爭。
在我早年到日本讀櫥窗設計時,就曾想過,如果有一間日本餐廳,應該是一件很開心的事。這個念頭一直都埋在心里,一直沒有機會去實現,直到今年5月,在上海“新天地”,我的第一家日本料理店“日醉”開張,終于了卻我當年的那個心愿。
嫁給工作
王麗明很喜歡笑,笑聲總帶著沙啞,也許每天她話說得太多、會議太多、工作太多。她對部下以禮相待,事無大小以身作則,即使舊店遷新址,也會親力親為,與同事一起搬家。她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因為遷址搬東西而流產的。
我想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我從小到大,都不是那種坐在家里的女人。我喜歡有自己的事業。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存概念,我想我的概念就是,如果我能夠為社會做多一點事情,即使我的生意很小,我也要去做。餐飲業和零售業這些服務行業,都是生活里不可缺少的部分,我自己有興趣將生活的細節化為一種藝術。
我手下有超過1000人的員工。一直以來我很幸運,有一班好的同事,無論我去哪里,他們都在身旁支持我。他們的投入,令我覺得一定要把生意做得更好,如果生意不好,他們比我更擔心。
我覺得我不是在等好日子過,而像是等困難臨到頭上。值得慶幸的是,我自小接受共產黨教育,明白要得到什么都要群策群力,而所得的一切也要由大家分享。這種教育給我一個很堅定的信念,只要有堅強的意志力和韌性,不怕辛苦,便一定能克服困難。所以我邊工作邊學習,不斷充實自己。
離婚后我一直過著獨身生活。一個人,24小時都可以做喜歡的事,無時間限制。我可以做到店子打烊,深夜兩三點鐘與同事詳談店子事宜,甚至通宵達旦。“養尊處優”?我現在還未曾需要做這件事。趁著我還有這樣的精神,這樣的體魄,仍然有興趣繼續做。
一個不容易流淚的女人
我很喜歡北京。在天安門廣場,我感覺很驕傲。小時候我是在內地讀書,見到軍隊出操,我會很激動,會流眼淚,我不是一個容易哭的人,但是我感觸很深。我跟我自己說,一定會回到北京做一些事情。我一個小女人做不了大事,但在餐飲、時裝這些方面還是可以的。
我喜歡北京的文化味,我覺得那里是一個古都,是一個名不虛傳的首都。我喜歡京劇、書畫、古代建筑、廟宇、舊胡同、四合院,喜歡北京人的樸實、文化味重。而上海是全中國商業方面最具活力的一座城市。
2000年7月13和7月20日,北京和上海的兩家“金象苑”幾乎同時開張。今年8月底,上海的第二家“金象苑”也已在“新天地”開張。現在,在上海浦東正大廣場占地達2000多平方米的面積上,一家新的日本料理店和“金象苑”10月底也要開張。有個成語叫做“逐鹿中原”,自古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說,9月中旬,在鄭州最高級的裕達國茂酒店,4000平方米的面積里,我帶去了一家“金家苑”和一家獨具特色的廣東順德菜餐廳—“鳳城香”。接連開店不容易,但我想挑戰一下HOW FAR I CAN AND HOW HIGH I CAN GO(我到底能走多遠多高)。我覺得生命里面其實存在著無窮無盡的動力,看你怎樣打開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潛能,看你怎樣發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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