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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于軾:解決收入分配不公要有足夠耐心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0月13日 09:38 南方都市報
編者按 “和諧社會”已成為當下中國政治生活最重要的關鍵詞。在剛剛閉幕的中共十六屆六中全會上,中共中央再次以決議的形式,為和諧社會的構建鋪陳藍圖。“和諧社會”作為有待“構建”的目標,也顯示了我們的社會還有不少不夠和諧之處。近來不斷強調和諧社會,恰恰是改革深入到如今這個關鍵時期社會矛盾增多的表現。在這當中,如何解決改革進程中出現的收入差距拉大的問題,自然是構建和諧社會題中應有之義。著名經濟學家茅于軾撰文指出,造成分配不公的因素是復雜的,收入差距擴大是一個歷史過程。因此,對于這一問題的解決,需要抱有足夠的耐心,“只有加速發展才能夠較快地越過這種痛苦”。本報與今日出版的《南都周刊·生活》同發此文。 茅于軾 我不是專門研究收入分配問題的,不過社會公平是任何一個人都會關心的事,作為研究經濟學的人,更會從自己專業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 收入分配問題吸引了各方面人士的注意,也成為政府政策中必須考慮的一個突出問題,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究竟我國的收入分配狀況處于什么階段?造成分配不公的原因是什么?對策何在?這是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如果把原因分析錯了,對策也跟著錯,這就很危險了。 收入差距擴大 并非因為流動性不足 正相反,是流動性增加導致了我國收入差距的擴大。如果沒有改革開放以來流動性的增加,大家固守在自己的那塊土地上,所有致富的機會都不能利用,那中國還是一個窮人國 現在許多學者認為分配不公是流動性不夠造成的,也有不少學者認為是起點不公平造成的。 流動性不足包括壟斷造成的流動障礙、地區保護形成的障礙、身份限制的障礙等。在我看來,用流動性不足來解釋收入差距有根本性的缺陷。我們這個社會是流動性不足還是流動性足夠,本來就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不足或者已經足夠是相對于什么標準而言的?參加討論的人多半是用自己頭腦里的一個標準做標準,并不是一個客觀的測量。一方面我們可以舉出許多流動性不足的例子,但是我們又忽略了流動性不斷改進的事實。 應該承認,改革開放以來,人民的經濟自由度是不斷增加的。我們只看到了存在障礙的一面,而忽略了已經改進的一面。從歷史的角度看。過去的28年是我國經濟活動空前活躍的一個階段。老實說,今天全國已有的幾千萬富人,28年前全都是窮人。因為“文革”的時候,全國的富人統統都被消滅了,財產都充公了,連家都抄過了。沒有任何人有私人小汽車,沒有私人住宅,全國的銀行儲蓄存款總共只有210億元,人均不到25元錢。那時候的中國真是一個道道地地的窮人國。可是今天出現了身家幾千萬(或許上億)的富人,人均儲蓄存款也已經上了萬,這不是流動性足夠的證明嗎?世界上有哪個國家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產生出這么大的貧富差距,難道不是流動性造成的嗎? 客觀地看,改革20多年來,流動性是不斷有所改善的。原來不許農民進城,現在有將近三億農民進城打工;原來只有高官才能出國,現在農民也能出國;原來外貿是國家壟斷,現在民營的外貿公司如雨后春筍;原來干部是革命機器上的螺絲釘,現在找工作是雙方挑選;過去黃金和外匯不能自由買賣,現在限制越來越少了。所以說,流動性是在不斷增加的,可是貧富差距卻不斷在擴大。可見用流動性不足來解釋收入差距的擴大有根本性的缺陷。正相反,是流動性增加導致了我國收入差距的擴大。如果沒有改革開放以來流動性的增加,大家固守在自己的那塊土地上,所有致富的機會都不能利用,那中國還是一個窮人國。 城鄉差別是分配不均的根本原因 分別就農村和城市本身來看,收入差距并不那么大:農村內部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數只有0.36,城市的基尼系數也只有0.32。但是把城鄉合起來看,基尼系數就到了0.45。 收入分配不公是不是起點不平等造成的?如果拿“文革”時的狀態算起點,除了城鄉差別,其他人為的不平等都盡可能地消滅了。“文革”時中國的財產不平等在全世界恐怕都算是最小的一類,因為當時根本沒有富人,大家都一樣窮。教育方面先是把大部分大學都關了門,只留極少數理工科大學,入學的機會盡量照顧了弱勢群體,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進大學。社會晉升的機會大部分也留給了三代貧農出身的人。“文革”的發動者不但消滅了富人,而且打倒了有學問有思想的人,說他們是反動學術權威。“文革”又剝奪了有行政能力和領導才能的人,說他們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最后又把運動中涌現出來的造反派領袖抓起來。總之,“文革”把一切社會精英統統都打倒了。雖然那時候還是有許多的不平等,但是跟別的社會作比較,應該算是相當平等的一個社會了。所以說,起點的不平等除了城鄉差別,別的不平等應該說是很小很小的。 現在來看看城鄉差別。研究收入分配的學者得到一個共同的結果,就是分別就農村和城市本身來看,收入差距并不那么大:農村內部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數只有0.36,城市的基尼系數也只有0.32。但是把城鄉合起來看,基尼系數就到了0.45。所以說,我國收入分配不均的根本原因是城鄉差別大。 這個差別從建國開始就有了,后來越來越強化,到“文革”后期城鄉差別發展成典型的二元結構。鄉下人是不允許進城的,他們夢寐以求的就是能有一個城市戶口。學生們下放農村,他們最盼望的就是有一個回城指標。改革開放以后,城鄉差別在經濟收入方面并沒有根本性的改變,可能反而擴大了。大中城市的建設都有了極大的進步,像北京、上海等地簡直是換了人間。但是農村的面貌改變有限,除了有些新房點綴其間,總體上還是老樣子。所以有人說,中國的城市像歐洲,農村像非洲。改革開放以來雖然農村人口的比例從80%以上降低到60%。但是上世紀80年代后期以來農村人口的收入增長總是比城市的低,差距在擴大。這是我國基尼系數高的基本原因。 工業化過程 必然帶來貧富分化 中國在過去20多年的經驗是一個迅速工業化的過程。而且由于中國人口基數巨大,國內各地區情況差別顯著,一旦流動性增加,有機會致富的人很快就富起來了,而留在農村的人繼續生活在貧困中。 從全球的范圍看,窮國都是農業國,富國都是工業國或者服務業占主導地位的國家。可見,貧富差距的根子在工業化的先后。只要走上工業化的道路,就有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后來者趕不上,貧富差距就形成了。我國正處在工業化的過程中,先有機會離開農業的人收入就增加了,繼續留在農村的人靠農業取得收入,這樣的收入很難上得去。這可能是我國貧富差距擴大的主要原因。 我們看近200百年來的世界史,也很清楚。世界的工業化是18世紀后期開始的。在此以前的幾千年人類社會進步非常慢。人口沒有多少增加,壽命也沒有多少延長。是工業化改變了人類社會發展的道路,人口迅速增加,壽命大大延長,財富迅速積累(請參考《世界經濟千年史》,[英]安格斯·麥迪森,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出版)。先走上工業化的國家都慢慢變富了,等工業化完成之后,社會的貧富差距并不很大。而更多的國家還處在工業化的過程中,內部的收入分配就會出現擴大的趨勢。這也是庫茲涅茨倒U形的收入分配特點,先惡化,后改善。他的原話是:“收入分配不平等的長期趨勢可以假設為:在前工業文明向工業文明過渡的經濟增長早期階段迅速擴大,爾后是短暫的穩定,然后在增長的后期階段逐漸縮小。” 中國在過去20多年的經驗是一個迅速工業化的過程。而且由于中國人口基數巨大,國內各地區情況差別顯著,一旦流動性增加,有機會致富的人很快就富起來了,而留在農村的人繼續生活在貧困中。這恐怕是我國貧富差距擴大的基本原因。或者說,我國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的原因主要是工業化過程造成的,是一個發展中必不可免的過程。政策方面的不當不是主要原因。這也是為什么許多歷史學家總結發展過程時發現,人均收入為3000-5000美元時,是最容易發生社會動亂的原因。工業化起步之后人均收入提高,但是貧富差距擴大,社會不穩定性增加。 當然,收入分配問題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拿工業化過程來解釋難免過于簡單化,例外是有的,比如拿印度來說,他們也處于工業化過程之中,但是他們的收入差距比我們小。我想這是因為他們開放的速度沒有我們快,變化不像我們那樣劇烈,社會分割源遠流長,流動性比我們差。印度吸引的外資只有我們的1/10,儲蓄在GDP中的比例只有我們的一半。這兩個活躍經濟的重要因素都遠比我們弱,他們的工業化過程也遠比我們慢。 加速實現工業化才是緩解問題的方案 在此過程中,特別要注意保護弱勢群體的權利。 按照這樣的看法,收入差距擴大是一個工業化的歷史過程,想解決它,快是快不起來的。我估計如果農村人口收入增長的速度趕不上城市的話,我國的收入分配差距還會擴大,基尼系數還會上升。緩解的方案只能是加速實現工業化。當農業人口逐漸減少時,農民的收入就能逐漸增加,收入分配的差距就會慢慢減少。 在此過程中,特別要注意保護弱勢群體的權利,讓他們的勞動所得能夠不被侵犯,并且有平等的機會就業或自謀職業。應該有政府的再分配政策,通過稅收將高收入人群的收入轉移一部分給低收入人群,以緩解分配差距過大造成的社會動蕩。在社會保障方面要有大動作,首先解決貧困人口在醫療和教育方面的燃眉之急。否則,社會動蕩的危險很難避免,尤其是在低收入人群中階級斗爭的學說遠沒有肅清的背景下,這種危險更為迫切。要讓大家明白,收入差距擴大是一個歷史過程,只有加速發展才能夠較快地越過這種痛苦。 作者簡介 茅于軾,當代著名經濟學家。1929年1月14日出生于南京,1993年參與創辦北京天則經濟研究所,并任所長、理事長,現為該所常務理事。著有《擇優分配原理》、《生活中的經濟學》、《誰妨礙我們致富》、《給你所愛的以自由》等。《中國人的道德前景》一書榮獲美國安東尼·費雪(Anthony Fisher)國際紀念提名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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