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俠
經濟學家鐘偉教授最近撰文:對于長期從事經濟研究的人員來說,求真是第一要務。研究人員應該盡其所能講實話,至于說實話的結果,官員、企業家或者百姓是否愛聽,則不在他的考慮之列。經濟學者應該替百姓說話嗎?很遺憾,這不是從事經濟研究人員必然的義務或者使命。(《廣州日報》6月26日)
鐘教授的文章標題很有一些吊詭意味,直接暗示了某些經濟學家的價值取向:經濟學者沒有必要替百姓說話。經濟學家替誰說話本是個人選擇的自由,別人無權干涉。但類似“經濟學家不該替百姓說話”這種徘徊于世俗與道義之間的經濟學獨白,卻不能讓人接受。
鐘教授的立論很有些新意。以往大多經濟學家的立論多從理性切入,然而由于理性不是某些人的專利,尋常百姓也有理性,因而說服力并不強。這次鐘教授從求真入手,可謂武器先進,普羅大眾又有幾個人知道如何求真呢?筆者在課堂上給學生們講認識論時曾說,除了眾所周知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外,至少從哲學上,還有六種判別真假的方式。即便這樣,也不能保證知識必然為真。把經濟學定義為求真,至少有兩個好處:其一,求真通常是自然科學的目的,如果經濟學的目標也定位為求真,那么,其價值是中立的。對于民生的艱難,經濟學沒有責任和義務;其二,既然是科學,就要用科學的方法,采用實證路線。而這里的實證,也是殘缺不全的實證概念,主要是對數據的分析,至于真實的生活是怎樣,與實證分析無關。暫且不論實證主義的方法遭到了多么嚴厲地批評,這種方法本身就很有些鄭人買履的意味:我只相信數據,不相信自己的腳。
在市場經濟中,采取世俗的論證策略,是非常理性的表現。因為任何理性的人,在市場中都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相反,那些堅持道義的言說,反而顯得非常不理性。因為堅持道義,往往導致個人利益的受損。然而,人類歷史的進步,恰恰是用道義的筆寫就,而不是靠世俗的獻媚與討好。對此,我想到前不久剛剛去世的美國經濟學家加爾布雷斯,他一生都在對社會不公進行不懈的批判。人們對他的熱愛,出于道義的言說的力量。老加同志曾說:在現代社會中,最容易產生假象甚至是謊言,莫過于工作一詞的使用,它對某些人而言是抑郁、痛苦、受到歧視的,對另一些人而言卻是愉快的、有社會地位和高報酬的事。那些工作愉快、收入高的人,一再強調他們的“勤奮工作”,藉以掩飾他們是既得利益者。對于鐘教授這樣的在數家著名機構兼職的精英,工作當然是非常愉快的。房價、教育、醫療對于這些精英來說,都是不成問題的,所以,他們感受不到民生疾苦,也沒有必要替百姓說話,只需在書房里憑借數字模型求真就行。果真如此嗎?
坦率地講,時下的有些經濟學獨白,頗有些玩笑與反諷的意味,因為它被抽去了最重要的對人類與社會的道德關愛,反而美其名曰:經濟學科學化。然而,由于經濟學與自然科學研究對象的巨大差別,這種所謂的科學化運動,已經讓經濟學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再加上,社會的劇烈轉型,個別經濟學家為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風塵仆仆地穿梭于權貴之間,他們的獨白,已經失去了表達苦難與不公的道義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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