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國有銀行為什么無恥

　　秋風

　　在中國，“國際慣例”差不多已經(jīng)成了一句罵人的話。把這個詞搞臭的就是國內(nèi)的國有商業(yè)銀行們。每一次，他們收費的時候都說，這是國際慣例。近3年來，這個國際慣例讓國內(nèi)銀行增加收費項目近30項。

　　其實，相對于銀行的巨額資產(chǎn)，相對于其分配給國際投資者的利潤分紅，通過零七八碎收上來的那點錢，真不算什么。但是，銀行偏要收這筆錢，而且，恰恰是財大氣粗、也不知浪費了納稅人多少錢的四大國有商業(yè)銀行最積極——算算吧，光是這幾年為這些銀行填黑窟窿，財政就拿出了幾千億。

　　黑道白道通吃

　　這并不奇怪。電影里，黑道有黑道的義氣，白道有白道的禮儀，只有衙內(nèi)是黑道白道通吃，并且最沒有規(guī)矩，最冷酷、也最貪婪�，F(xiàn)在的國有銀行——不，還有一切依靠法律保障其壟斷地位在市場上混的企業(yè)，就是今日的商業(yè)衙內(nèi)。以前經(jīng)常有人教導我們，從前的地主是多么冷酷，國外的資本家是多么貪婪。但其實，我們自己每個人正在見識有史以來最貪婪、也最冷酷的銀行家及企業(yè)家。

　　人在商場，當然都想掙錢。但是，普通競爭性商品市場上的廠商，必須通過向消費者提供最貼切的服務來賺錢。你到小商品市場上轉悠，老板必得笑臉相迎。你到鞋店買鞋，服務員可以跪在地上為你服務。你說湯里有只蟲子，領班馬上跑過來跟你點頭哈腰地道歉，餐后送你一個果盤。所以，你知道人家要賺你的錢，但你也心情愉快。人家不是天使，但起碼是會笑的人，我們的同類。

　　這證明了一條真理：市場是可愛天使培訓班，因為競爭性市場可以把最無禮的人馴化得知道如何對他人微笑服務。原因很簡單，在這樣的市場上，第一，他不能對你使用暴力，強買強賣，否則，你可以到派出所告他。第二，他不好好服務，你可以扭頭走人，反正走不了兩步，就可以買到同樣的東西：他面臨著強大的競爭壓力，不得不想盡美好的辦法讓你的心留下。

　　不過，到了壟斷行業(yè)，你遇到的將是魔鬼。國有大銀行們正處于轉軌的中間狀態(tài)。他們確實是商人，他們想賺錢，而且，想錢都想瘋了。領導們現(xiàn)在就是用賺錢多少來考核行長們、業(yè)務部長們的能力，能否提拔到重要崗位，得看年終的報表。

　　但是他們賺錢的技巧實在太有限了，他們本來就不是企業(yè)家。不過這本來不是什么大問題，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天生就是賺錢機器。技巧是可以學習的。最關鍵的問題是心態(tài)。讓人家去服務客戶，沒有那樣的事。人家都是組織部、國資委任命的國家干部，憑什么要服務你們這些平頭老百姓？

　　報復性收費

　　這些國家干部自己覺得，到市場上辛苦地為國家賺錢，已經(jīng)是屈尊俯就了。所以，他們進入市場后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全世界都欠我的。國家欠我的——為什么不給我的銀行充實資本金；工商企業(yè)欠我的——都是你們老給我制造壞賬；最后，普通客戶也欠我的——你看，你們享受了多少免費服務。以前我不用賺錢，現(xiàn)在領導逼著我賺錢，那我就先跟那些沒有什么大油水的客戶把賬算清，把我該收的錢一個子不少地收回來。所以，國有銀行不斷地收這樣那樣的費，在很大程度上是報復性的，類似于一個游手好閑的闊少突然得去自己討生活之后，報復性地到處逼人歸還當年欠他老子的債務。

　　從另一個角度看，國有銀行瘋狂收錢，未必在乎那點錢。但在商業(yè)化的口號下，他非得這樣做，他需要向全世界、尤其是向領導表明他正在致力于商業(yè)化的姿態(tài)。結果，這些銀行比健全市場的任何銀行都更徹底地商業(yè)化。當然，如此收費也確實可以帶來初次商業(yè)化的快感：原來商業(yè)化這么簡單啊，可以收錢的地方這么多��！

　　有好心人擔心，這種苛刻做法可能損害銀行的聲譽——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這些銀行什么時候有過聲譽？況且，即使談論聲譽，那也得看是誰眼里的聲譽。在客戶、公眾眼里，銀行如此貪婪，當然聲譽掃地，只是因為你沒有多少替代性選擇，你沒法用腳投票。反過來，在某些監(jiān)管機構、在領導眼里，沒準覺得銀行這樣做蠻好，這才叫商業(yè)化嘛。就好像大家覺得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是壞蛋，但在某些政府官員眼里卻是個寶。

　　監(jiān)管者之過

　　事實上，正是監(jiān)管者推動這些國有銀行如此商業(yè)化的。要知道，在中國，

　　在中國，監(jiān)管機構的責任不是監(jiān)管，而是保護，不是當裁判，而是充當這些銀行的奶媽。孩子騙了小同學一顆糖或者考試作了一次弊，這個奶媽沒準覺得這是自己孩子有本事，最后真的捅出婁子，卻永遠下不了懲罰的手。對于監(jiān)管機構的這種心態(tài)，國有銀行清楚得很。銀行家知道，自己賺錢的所有做法，都會得到監(jiān)管機構的支持、默許。而對于他的業(yè)績、他的前途來說，這就足夠了，客戶的想法，完全不重要。因此，國有商業(yè)銀行在收費問題、在所有問題上有恃無恐、肆無忌憚。

　　在中國，糾纏不清的政經(jīng)結構已經(jīng)培育出一批這樣的偽企業(yè)家。權力的支持與賺錢的欲望相結合，讓他們變得狂妄且無恥。在房地產(chǎn)市場，經(jīng)常自以為說真話，實則在挑釁公眾敏感神經(jīng)的，就是這樣的大官商。在銀行業(yè)市場上，成天惦記著與國際慣例接軌向客戶收這錢那錢的，也正是官辦色彩最濃厚的銀行。

　　(作者系獨立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