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到知名網評人士余豐慧先生對我提出了質疑,“關于農行改革按省分拆風波,已經真相大白,應該到此為止了”,可“為什么還有人為農行分拆方案叫好” ?
首先,我對余先生的指責感到好笑,我想反問一句:我為什么不能為農行分拆方案叫好?再往遠一點說,即使未來農行真得整體股改,并且準備“擇機上市”,只要沒有充分的理論根據使人信服,我依然可以不改變已有的觀點。這是學術自由,還望理解。
當然,也要順便說明一下,我本來確實沒有計劃再寫農行改革的文章,畢竟金融的領域很寬,不能只研究農行股改這一個問題。但《21世紀經濟報道》打來電話誠懇約稿,我也不好推辭。不過,文章在發表時,報紙可能是出于版面考慮做了不少刪節。下面,我就針對余先生的觀點并結合其它學者對分拆改革可行性的疑慮做出一個解析,為表示尊敬,我把余先生的兩個觀點放在前面。
1、經營管理重心下移問題是一個偽命題嗎?
按照余先生的觀點,“經營管理重心下移是一個偽命題,是對業務重心和經營重心概念的混淆”。余進一步認為,“這些年來,農村金融服務面臨的主要問題是,各銀行紛紛裁減在農村的網點,出現了業務重心不斷向城市轉移的特點,這對于新農村建設顯然是不利的。要扭轉這一趨勢,需要銀行業重新建設農村金融網絡,即將業務重心下移。在這方面,目前,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中只有農行將業務重心下移最可行”。
我們知道,農行存在的首要問題就“點多、面廣、鏈條長,集約化經營管理難”,這也是農行領導層對本行問題的精辟概括。但按余先生所說,農行為了支持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未來的業務觸角要進一步向基層深入,而經營管理重心則斷然不能下移。照此推理,農行未來將會形成“點更多、面更廣、鏈條更長,但集約化經營管理更容易”的局面,而這也無疑是比“帕累托最優”還要優的狀態,但地球上的人會相信嗎?事實上,“點多、面廣、鏈條長”也正是“集約化經營管理難”的原因所在,而且,也只有通過經營管理重心下移才能真正解決這一問題。
2、只有全國性的大銀行才能支持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嗎?
余先生認為,“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需要巨大的資金支持,而我國新農村建設任務最重的中西部農業大省本地資金不足的矛盾十分突出,只有全國性的大銀行才有能力調配資金,在政策上對中西部開發和新農村建設給予充分支持”。
我認為,這充其量只是一個假說。或者,不客氣地說,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偽命題。我要問,農行的本質還是商業銀行嗎?特別是在農行 “擇機上市”之后,高管層憑什么可以把資金從收益率高的東部地區調配到收益率低的西部地區,這是一個商業銀行的正常行為嗎?農行的股東們或者戰略投資者們會答應嗎?
因此,可以預計,實際情況將會恰恰相反。這種全國性的大銀行完全商業化以后,理性的做法反而會是將資金從中西部調集到東部,這才符合商業銀行的本質且也無可厚非,只是將不利于新農村建設。
3、銀行規模果真是一座金山嗎?
對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首先,要看到,銀行規模大小應當是市場競爭的結果,而我國現有的大銀行卻多是計劃經濟思維下的產物。2004年曾有學者在國內某重要媒體撰文,建議將工行、農行進行"綜合的、一攬子重組",合并后成立一家“中國國民銀行”,我并不認為這座更大的“金山”就一定會經營得更好。其次,銀行的規模與其業務定位是高度相關的,因此不能脫離業務而談規模。在農行分拆改革中,縮小后的規模既有利于其支持中高端農村金融需求又有利于形成有效的公司治理,是順應市場經濟規律要求的。
4、農總行轉變為投資公司是餿主意嗎?
此問題暴露了某些評論員的無知。首先,由于農行目前龐大的不良貸款包袱和很少的資本金數量,按省分拆后,中央政府仍然必須拿錢買單,否則地方資本和海外資本將無人跟進。其次,如果央行用外匯儲備注資,以匯金公司直接注入各省行,撤消農總行也未嘗不可。但考慮到由匯金逐一完成注資實際操作難度較大,因此還是單獨設立一家農業銀行投資公司更為穩妥,這家公司可以是匯金公司的全資或控股子公司。第三,該公司由現有的農總行轉變而成比較合理。因為,這家投資公司未來不僅體現國有金融資本出資人職能,還將保留和維護統一的農行品牌,同時,對于各家銀行的共享資源,如資金清算、銀行卡、基金托管等業務可放入或暫時放入該公司。
5、地方化就是死路一條嗎?
首先,我并不認為地方化有什么不好,地方化才能使農行真正加大為地方經濟特別是農村經濟服務的力度。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的地方性銀行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否則,監管層為何還提倡大力發展社區銀行?而且,分拆改革的初衷就是要使農行既更多地支持農村經濟又形成更有效的公司治理,因此不僅不會死路一條,反而應能活得更好。
其次,農行按省分拆股改后并沒有被地方政府所控制,因為中央政府注資后將會在各家銀行處于絕對或相對控股地位,這也為中央決策在地方得到貫徹提供了保證。準確地說,分拆后的各家銀行是國有控股的地方性商業銀行。
6、分拆改革可能會導致存款擠兌、甚至引發局部金融危機嗎?
我認為這種擔心是沒有必要的。首先,分拆后的各家銀行至少在較長的一段時間內依然是國有控股的商業銀行,而且銀行經營的效益和效率都會更高,有什么理由會出現擠兌呢?其次,我認為,在改革中,中央政府應通過剝離不良貸款和分配與補充資本金,卸掉落后地區農行的包袱、化解隱含的金融風險,并使各家行起點公平,因此不會出現金融危機。
還有不少人提出了同一個問題:既然農行的本質是商業銀行,有什么理由要求它必須為農村經濟服務?必須承認,這才是涉及到農行未來發展定位的一個重大問題,而且這個問題也是我對農行改革一系列研究的立論基礎。為此,我最后重申一下我的觀點:如果農行像其他三家行一樣定位于大中城市,那么,收縮基層并進行整體股改也未嘗不是一條有效的發展之路;但如果農行改革要達到形成有效的公司治理和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提供金融服務的雙重目標,那么,我的結論是, 按省分拆股改是農行改革的最優選擇。(作者為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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