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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格鋼鐵信息研究中心 徐向春
近日，國際鐵礦石價格談判進入攤牌階段，全球最大的鐵礦石供應商巴西淡水河谷5月15日宣布，淡水河谷和德國鋼廠蒂森克虜伯達成2006財年鐵礦石價格協議，CVRD的卡拉加斯(SFCJ)礦山和南部系統(SSF)礦山粉礦價格在2005財年價格的基礎上上漲19.0%；圖巴朗和圣路易斯礦山的高爐球團礦價格下降3%。按照這一漲價幅度，淡水河谷先后與意大利鋼廠、日
本鋼廠、韓國浦項以及全球最大鋼鐵生產商米塔爾達成協議。力拓公司旗下的哈默斯利公司也于5月18日與日本主要鋼廠達成同樣的漲價協議。
淡水河谷公司意圖很明確，利用歐洲、日本鋼材市場價格高于中國市場，歐洲、日本鋼廠盈利狀況好于中國鋼廠的有利條件，率先與歐洲鋼廠達成漲價協議，同時大造聲勢，逐步瓦解買方陣營,向中國鋼廠施加壓力，最后迫使中國鋼廠不得不按照國際鐵礦石談判慣例接受漲價19%的結果。
但是,中國鋼鐵業景氣處于下滑階段，難以承受鐵礦石進一步漲價。國家信息中心發布報告表明，今年一季度，中國粗鋼產量9219萬噸，增長17.56%；全國鋼鐵行業銷售收入5059.51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5.44%；利潤120.03億元，同經下降63.28%，銷售利潤率僅為2.37%，全行業呈現微利狀態。中鋼協統計的63家鋼廠中有虧損企業14戶，同比增加11戶，虧損企業虧損額8.21億元，同比增加5.28倍。如果進口鐵礦長期協議價格繼續上漲19%，估計今年進口礦成本將增加七、八十億元人民幣，中國鋼鐵業將更加困難。
此外，當前中國鐵礦石市場并非鐵礦生產商及國外研究機構所說的供應緊張。2月份以來，鋼材價格從低位大幅反彈，到五月中旬，反彈幅度15—30%，但是同期國內鐵礦價格不漲反跌，以唐山地區鐵精礦為例，品位66%鐵精粉價格(不含稅)從575元/噸下跌到530元/噸。鐵礦石價格步步走低與鋼材價格節節攀升形成的強烈反差，預示著持續兩年多的鐵礦石供需緊張關系宣告結束。
漲價19%，這是一個令賣方非常滿意的結果，對中國鋼廠意味著什么呢？我們不妨以淡水河谷卡拉加斯粉礦為例做一簡單測算，漲價后，品位65%粉礦FOB價格達到44.75美元/噸；加上海運費，到中國港口價格約為66美元/噸，加上港雜費，進口成本為人民幣550元/噸(不含稅)。五月份唐山地區品位66%的國產鐵精礦現貨市場價格為530元/噸(不含稅)，這就是說長期合同的進口巴西鐵礦價格超過了中國國內現貨市場價格。而長期以來，不論是鐵礦石供應過剩還是供應緊張時期，進口鐵礦價格從來都是低于中國國產鐵精礦價格的。我們不難從中得出這樣的結論：巴西礦漲價19%，中國鋼廠不僅將要支付更多的采購成本，更重要的是出現了“長期、大宗的鐵礦石合同價格居然高于小批量的現貨礦價格”的不正常現象。買方不能從長期合同中獲得利益，長期合同優勢不復存在，那么這種長期合同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在鐵礦石價格談判中，賣方總是有意模糊長期協議礦與現貨礦價格的區別。長期合約(協議)與現貨合約有本質的不同。企業間長期交易關系的建立,實現了長期穩定的大批量交易,弱化了市場固有的不確定性的影響,使交易者省卻了頻繁地到市場上交易所需的尋找信息、談判、資信調查、簽訂合同、承擔風險等費用,節約了市場交易成本。長期交易追求交易雙方長期共同利益最大化,使利益沖突轉變為利益協調。鐵礦石長期合同對鐵礦生產商來講，使鐵礦生產商有了長期穩定的客戶，保證了鐵礦石銷路，有效化解巨額投資面臨的風險；對鋼廠而言，則獲得穩定可靠的鐵礦來源，保證了生產經營正常運行，這是一個雙贏的選擇。如果其中一方既想追求長期合約的低風險和低交易成本，又想追逐現貨市場的短期利潤(需求低迷時買方追求低價現貨，供應緊張時賣方追求現貨高價)，長期合約就難以維持。
如果中方最終接受上漲19%，這肯定不是一個雙贏結果，而是不折不扣的零和結果，鐵礦生產商是贏家，中國鋼廠是輸家。筆者認為，與其得到零和結果，中國鋼廠不如做出另一種選擇：中止巴西礦長期合同。
退出長期協議談判是有先例可循的，鐵礦生產商曾屢屢使用這一手段。在2005年度價格談判中，必和必拓公司聲稱如果中國和日本鋼鐵商不接受鐵礦石漲價的要求，欲將向長期客戶日本和中國供應的鐵礦石部分移至現貨市場中出售。淡水河谷今年在與歐洲談判中，曾數次威脅中止長期合同，轉向現貨礦市場賣貨。現在中國鋼廠利益受到損害，也理所應當地考慮采用這一策略。
一旦以現貨合同取代長期合同，鐵礦石供應數量不會存在問題。巴西礦占中國進口鐵礦比例約20%，呈現逐年下滑態勢，況且只不過由長期協議礦變成了現貨礦，交易方式發生了變化，礦石數量并未減少。當然，現貨合同給鋼廠的生產經營帶來很大困難：貨源不穩定，價格波動大，市場風險大。但是這并非僅僅是鋼廠單方面承受的，作為賣方的鐵礦生產商也同樣不可避免地承受著這一切，也就是說長期協議中能夠規避的風險將無一例外地全部釋放到買賣雙方身上。更為重要的是鐵礦生產商當前巨額投資的項目大多是為中國鋼廠所準備的，如果中國鋼廠受到鐵礦石價格居高不下的刺激，決心甘愿承擔投資風險，加大力度在海外投資找礦采礦，那么這些在建項目將面臨著不能順利找到長期用戶的巨大風險。這既不是雙贏，也不是零和，而是典型的“雙輸”結局。中國鋼廠是理性的，并不愿意看到這一結局，但是賣方一步一步將中方逼到了墻角，只好采取下策中的上策。
現有的鐵礦石價格談判規則存在許多不合理之處，一家談定價格，大家都得接受，對中國這樣占全球進口量40%的大買家來說，常常受制于人，自身利益受到損害。現貨合同取代長期合同，市場一片混亂，“雙贏”模式變成了“雙輸”模式，大家最終還是要坐在談判桌前，重新商討一個公平合理的價格談判機制。這將為中國鋼廠力求改變不合理市場慣例，尋求一個充分體現中國利益的鐵礦石價格談判機制提供了良好機會。如能達到這一目的，亦不失為敗中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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