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產能過剩 | |||||||||
---|---|---|---|---|---|---|---|---|---|
http://whmsebhyy.com 2006年01月15日 17:08 經濟觀察報 | |||||||||
作者:北大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 年前本專欄論“產能過!保谝粋經濟現象——當下中國“產能過!弊顕乐氐男袠I,既非全盤國有控制、也非私人經濟當道,而是“多種所有制一起上,市場準入不易出,政府干預頻頻”。在這些領域,恰恰因為“業內現存大量低生產率企業”,才刺激后進入者大舉投資。問題是,新秀進場以后,如果劣的真就退了出來,或者更直接一點,后來者通
這就到了另一個層面。是的,當市場需求急升,“現存產能”怎樣也不能滿足要求的時候,擴大產能理所當然。但是擴大產能之路,并不止一條。非要另起爐灶、上新項目嗎?還是可以收拾、整合現存產能,在重組的基礎上擴大生產能力呢?反過來,在市場需求下落之際,要是那些“撐不下去”的公司率先退出市場,我們又從哪里可以觀察到嚴重而持續的“產能過剩”呢? 經濟規律很清楚,一個經濟里已形成的產能,被重新組合——重新定價、重新締約——的難度越大,“產能過!爆F象就越嚴重。反過來,現存產能比較容易被重組的地方,我們就不容易看到政府要忙著處理“產能過!眴栴}。 還是舉餐飲業為例。餐飲業差不多是當今中國最開放自由投資的行當之一。沒有聽說對投資餐飲業有什么特別的“產業政策”限制,當然孫二娘要賣人肉包子是另外一回事。但是餐飲業投資開放,卻并沒有誘發嚴重的“產能過!薄哪峡吹奖保袊惋嫎I“火”的程度應該天下無敵,可就是看不到什么“產能過剩”——不但我看不到,發改委似乎也看不到,因為并沒有措辭嚴厲的調控文告下達。 難道因為自由投資,餐飲老板就個個神明,投資出手從不出錯?我開始差不多是這樣想當然的?墒怯龅搅送轮泄J的美食家汪丁丁,他的敘述改變了我。丁丁說得仔細,某餐室廚藝不俗,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就變了調——那是招牌廚師被挖角的結果。再過一段時間,飯館招牌可能依舊,但老板已經易人;或者干脆連招牌也改了。言談之間,美食的“發現和搜索成本”之高,頗讓丁丁嘆息。 受他提點,我開始對餐飲業“刮目相看”。幾位行內的朋友教了我許多。與本題有關的是,他們教我懂得了餐飲業的秘訣永遠是九字真經:開、開、開,錯、錯、錯,改、改、改。不是很多人知道飲食潮流的變化有多么地驚濤駭浪,更沒有很多人知道,要在此行殺出重圍,需要耗費如此之多的創意和心血。哪能不出錯?只不過出錯頻頻之后,非改得很快不可! 小錯無所謂,大錯怎么改?行家說,最重要的法門就是找到下家,盤出去上上大吉。他們一家一家地數給我聽,原來餐館的換手率實在大得可以。后來在幾個城市查看公司設立、變更、破產、重組的記錄,餐飲業一般名列前茅。 這就加得起來了——自由進入,出錯頻頻,但是沒有“產能過!薄jP鍵何在?就一招:餐館盤來盤去,易過借火。把餐飲業的經驗一般化,就是本文的主題,“資源重組易,產能過剩難”。反過來,因為重組難,才有嚴重而持續的產能過剩。 重組產能,當然有代價。最大的代價,是在位的飯館一旦出局,其資產價值通常有損失。不論當初是何等的錦囊妙計,做不出來就撐不下去,才只好盤出去。不過諸位,“盤資產”說來好聽,做起來可是血肉橫飛!投50萬,開了幾個月就有一個下家上門,非要出100萬盤你的,這樣的好事不是沒有,但總罕見。通常的情形是,投50萬,不理想,盤出手時再也不值50萬。究竟要虧多少?與“不理想的程度”成正比。我知道的實例,有一年半過了一把餐館之癮,然后干賠1500萬。 賠得那么大,為什么還要盤出去?答曰:若不轉手,賠得更大。兩害相權取其輕,賠少的就是福。也不絕對全是損失,因為這樣“投資出錯、賠錢走人”的游戲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累計的虧損不斷給后來人發出警告——沒兩下子,千萬不可頭腦一熱就來“練”餐館!是的,1990年代中我還遇到僅僅因為自己喜歡吃就開個飯館玩玩的老板,F在少見了,因為市場的力量保證他或她很快就玩完。 這樣就點到了問題的要害。要靈便地重組現存產能,有一個代價非付不可,那就是在位產能的資產市值必有部分損失。不愿意付這個代價嗎?經濟就只好付另外一個代價——由于資源重組的難度大,所以市場機會來的時候非上新項目不可;等到需求下落,“多余的”產能又揮之不去——嚴重而持續的“產能過!,就是這樣應運而生的。 比較而言,政府代管的“全民經濟”處理錯誤投資形成的資產最不容易手起刀落。主要是體制方面的困難,因為“公家”投資的決策人并不是資產所有人,永遠有一個代理人向所有人“怎樣交代”的問題。所以,明明是錯得不能再錯的投資,也不容易干脆利落地來做處理——損失的資產價值因為處置而終于顯露出來,誰負責交代呢? 況且,政府手中掌握的大量資源——從控制國有銀行的放款,到各種形式的補貼和“關照”——常常可以延緩暴露錯誤投資的后果。國資的邏輯似乎是,只要資產的實物形式在,或其賬面價值在,即便資產的市值早就蕩然無存,能不處理最好還是不處理,何況還有那么多不知就里的“專家”,編造了無數理由歷數資產轉讓的“危害”。結果,一茬一茬的“歷史問題”拖來拖去,非拖到資產的實物形態幾近消失,賬面價值接近于零,才來一個最后照例由財政付賬的總解決。多年以來,國有企業的大量虧損,國有銀行的大量壞賬,難道不都是按照這個邏輯處置的嗎? 私人資產一般沒有這樣“幸運”。不是說私人投資就不出錯,而是私人沒有力量“蓋住”出了錯的投資。信息、知識和經驗的代價永遠存在,但是如果不能在“公家”那里尋找到“埋單”的機會,要想大范圍拖泥帶水“保護”過去的錯誤,私人經濟斷然不能如愿以償。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在私人投資主打的行業,總是看到現存的資源盤來盤去,追加新投資與盤活現存產能,是渾為一體的選擇,不需要分開來。 在純粹的公家經濟與私人經濟之間,廣闊的中間地帶里混合了上述兩種處理歷史資產的機制。具體問題還要具體分析,但是共通的因素當中,我看重怎樣對待歷史投資的結果。拖泥帶水地掩蓋過去的失誤,是我國經濟結構變化的摩擦成本過高、投資效率低下的一個關鍵。 治標的辦法不需要我來說。治本之策知易行難,重點只有一個,就是大幅度降低處置已形成資產的難度。要防止的危險是,因為“產能過!眮韯輿皼,就對市場準入和民營經濟設置更多的障礙。那是南轅北轍的“辦法”,只會使嚴重而持續的“產能過剩”成為長期性的經濟痼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