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稀釋的牛奶 供求失衡地域原因催生還原奶繁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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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7月05日 14:50 外灘畫報 | |||||||||
原奶中有88%的含量是水,如果加工不當,剩下的12%的營養再打折扣,營養價值就會變得很低。由于奶源的限制,以及成本的考慮,國內一些企業所采用的消毒加工辦法已經損害了鮮奶的營養。 李葉飛/報道
入梅后的第三天,上海寶山牧場。 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睡在倉庫前的民房里,身上穿著泛黃的白大褂。這間十幾平米的房間里,一股帶著牛糞味的風從窗戶灌入。 這個人叫陳小章,是寶山牧場四個奶牛老板之一。 可能是因為最近光明牛奶的事情,陳小章顯得有點緊張,聽到有記者進來,陳馬上從躺椅上起來。在滿屋子難聞的臭味里,陳小章無可奈何地說:“香的東西早就拉到城里去了,留下的全是臭的。 一頭牛賺1500 同“選好牛、出好奶”的廣告不同,作為光明乳業奶源之一的寶山牧場風光并不秀麗:幾排倉庫樣的舊房子,奶牛半躺半站地圈養在牛棚里。 陳小章的奶場本在長興島,因為交通不便,1997年,陳便把奶場搬到了寶山牧場,現在陳共養了近200頭牛,他隔壁的三戶鄰居也各養了200頭牛。 陳小章這里產的所有牛奶都供應給光明乳業,單價是每噸2200元。 “這個價格幾年來就沒有發生過變化。”陳說。他的奶牛現在一天能產奶24公斤多,這在上海也是一個比較高的數字。一般一頭奶牛一年的產奶期是305天,陳的奶牛年產在7.5噸上下,價格在16500元。 一頭牛每天吃的飼料費用大概需要30元左右,每年需要11000元。另外陳還雇傭了10個員工要付工資,攤上每頭牛的醫療費用,以及每年20%的淘汰率。還有每年要交付8萬元租費給寶山奶業管理站。 “我這里每頭牛一年能帶給我的利潤差不多1000到1500元。”這樣粗略算下來,近200頭牛,每年可以給陳小章帶來20萬元左右的收入,“比你們城里白領的收入估計高一點,但我們沒有雙休日,這活還又累又臭。” 陳小章告訴記者,現在的利潤越來越低,奶價沒有提高,但飼料價格在2003年開始卻大漲,外面市場上牛奶市場的發展很快,但養牛的卻沒有多少發展。 24萬噸產量和48萬噸需求 陳小章的奶場并沒有因為牛奶市場的發展而獲得多大的重視。因為修路,很快寶山奶場將不存在,陳小章將再次搬遷。 “那8萬的房租,幾乎是寶山當地政府能從奶場得到的惟一好處。”陳說,“我們又不繳納多少稅,所以奶場在當地并不受歡迎。” 按照上海的規劃,上海的奶牛基地將來主要集中在崇明島、南匯和浦東。陳原本打算把自己的奶場搬到崇明島。 “現在看來搬不過去了,聽說市里規劃可能要搬到江浙附近合適的地方去”。陳小章跟另外三戶已決定把奶場遷到山東曹縣,為當地一家叫營香乳業的企業供奶。 “雖然山東的牛奶價格低了點,但其他成本也明顯低得更多,飼料房租都低下不少,計算下來還是比在這里更合算。”陳小章說。 現在寶山區共有的4000多頭奶牛,大部分將外遷。按照上海奶業協會提供的數據,上海目前有60000頭奶牛,這個數字跟20年前比,沒發生過變化,但牛奶市場在這20年里卻以每年30%以上的速度增長。 “很多地方甚至還有殺牛和倒奶的現象。”上海奶業行業協會副秘書長顧佳升告訴記者,“但事實上上海這60000頭奶牛產的牛奶根本無法滿足上海的鮮奶市場。”上海每年的原奶產量在24萬噸,但每年鮮奶的消費量卻在48萬噸以上。 雖然有蒙牛、伊利等外地品牌進入上海市場,但是由于距離原因,他們很難提供鮮奶。記者在家樂福、易初蓮花調查發現,上海市場的鮮奶基本上由光明、三元全佳、均瑤等幾個品牌把持。 顧佳升告訴記者,由于上海土地價格較高,浦東的奶牛基地也會外遷。這些基地將外移到土地較為便宜的江、浙等地,“但鮮奶的供應半徑一般在300公里左右,遠了就做不了真正的鮮奶。”顧佳升說,在歐洲,大城市周邊仍然有不少奶場,為城市供應鮮奶。 但在中國,因為允許拿奶粉還原鮮奶,所以就算沒有原奶供應,照樣可以有鮮奶上市。這也正是為什么牛奶市場飛速發展,但原奶價格幾年不變,甚至奶牛基地還在縮小的原因之一。 “媒體上不是報了么,市場上至少20%的鮮奶是用奶粉還原的,要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新西蘭奶粉代理商。”陳小章說。 賣奶的不如配種的 陳小章覺得很無奈,嘆道:“錢都被光明賺去了。”在陳小章看來,牛奶行業中,大部分的利潤都在加工企業那一頭,另外他們的勢力還伸入到奶源的前端。 陳指了指墻上的一張海報,那是一張關于公牛的大圖片,海報底下寫的是上海光明荷斯坦牧業有限公司。陳小章他們這里牛的配種用的都是這家公司的公牛冷凍精液。 上海光明荷斯坦牧業是一家銷售公牛冷凍精液的公司,去年它的冷凍精液的銷售總額就達到了483萬元。 因為是從美國、加拿大等奶牛育種發達的地方引進遺傳優秀的活牛、胚胎和凍精,大大豐富了上海公牛的血緣。目前上海養牛戶基本都從光明荷斯坦購入配種精液,以改良奶牛,提高奶產量和質量。 陳小章奶場的奶牛現在7500公斤的單頭年產量,已經遠遠高于全國平均3500公斤。 目前中國這樣的良種及改良奶牛比重僅有60%,但在發達國家,良種奶牛的普及率達到了90%以上。 陳小章的奶牛已經納入了上海“公牛后裔測定體系”,由于公牛本身不能產奶,因此需要通過他們的“女兒”的生產性能,如產奶量、乳脂肪、乳蛋白等指標,來測定其遺傳基因的優劣。 鑒定一頭公牛所需要的“女兒”數量至少要80頭,目前上海及江蘇浙江地區已有2萬頭牛被納入了該體系,研究人員根據后裔的育種成績,對種公牛進行排名,只有排名最靠前的10%的種公牛才能被留選并推廣,其余的被強制淘汰。 在光明荷斯坦,有一頭“頭號公牛”,其一年的凍精銷售總額達到了219萬元,基本占了光明荷斯坦一年凍精銷售額的一半。 “只有好牛才能出好奶,這是全球奶業的共識。”顧佳升說,“雖然上海奶牛的質量從全國來講已經不錯,但跟國際上比較還是相差太遠。” 顧佳升在2003年去過一次新西蘭考察奶業,對象是新西蘭最大的一家奶業公司叫Fonterra集團,這家公司的股東是分布在全新西蘭的1.3萬戶養牛戶,占全新西蘭全部奶農的94%,是一個全國性的合作社,股東們不僅為加工企業提供奶源收取奶款,還理所當然地分享加工企業在國內外市場上賺得的利潤,因為他們才是企業的主人,加工企業的總經理及職工都不過是為他們打工的雇員。 這樣的情況下,才有了新西蘭的好牛,并有了新西蘭好奶。這一點上,蒙牛、伊利已經開始在做,蒙牛扶持發展了養牛戶2.6萬戶,通過與供奶戶簽訂訂單的方式結成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的共同體。伊利還建設養殖基地,把奶場遷進來。 “我們牛奶市場的最大問題其實在奶源上,只有優質的生乳才能加工出優質的乳品。”顧說,“關鍵是乳品加工企業和牛乳生產者之間的利益機制,有待進一步的合理調整。” 3萬和50萬細菌含量的差距 每天早上四點鐘,陳小章和他雇的幾個年輕人就要起床,擠奶是每天的大事,8小時一次。雖然擠奶已經機械化,但近200頭牛擠下來,還是很累。 擠下來的奶需要保存在冷藏室,溫度控制在4度。“這都是嚴格要求的。”陳小章說。 “平均來算,光明每24小時會來一趟保溫車取一次奶,同時再裝走三個小瓶的奶用來檢驗。”陳告訴記者,光明裝這三小瓶奶,一瓶是用來查細菌含量,一瓶查蛋白質、脂肪和冰點,看你有沒有摻水,還有一瓶查抗生素。 按照光明的標準,如果每毫升細菌含量在5萬以下,每公斤獎勵8分錢,5萬到10萬的,獎勵4分錢,在10萬到40萬之間按照標準付錢,超過40萬要扣錢。這是光明對奶源進行質量控制的一個方法。 陳小章奶場的奶的細菌含量現在基本都能控制在40萬以下,“但想要拿到獎勵很難,細菌量達到10萬以下可能性很小”。對陳來說,要把細菌量控制到10萬以下所花的力氣太大了,但獎勵的力度又不夠大。 事實上,中國的國家標準是50萬細菌,光明的要求已經算比國標高出很多。 “在歐洲,鮮奶的細菌含量一般要求在每毫升5萬以下,丹麥99%的生奶細菌含量在3萬以下,已經達到了巴氏殺菌奶的細菌量標準。”顧佳升告訴記者,歐洲用巴氏殺菌法加工鮮奶,加工溫度只需要達到72度,保留了大部分牛奶的營養,在中國,很多企業為了使巴氏殺菌乳的貨架壽命跟國外一樣能達到7—10天,生產玻瓶裝或者塑袋裝時,把溫度提高了10余度,達到了85—88度,而屋頂紙裝的,溫度達到了102度甚至更高。 這樣的后果是營養遭到破壞,牛奶的口感完全變樣。 “我們只有細菌考核,缺乏營養考核。”顧佳升對這點很不滿,“喝牛奶本身喝的就是營養,營養都沒了,那不就等于喝水嗎。”顧告訴記者,原奶中本來就有88%的含量是水,如果加工不當,剩下的12%的營養再打折扣,營養價值就很低了。 在顧佳升看來,上海本地的奶牛質量在國內已經算不錯了,生奶基本上都能達到低于50萬菌的國家標準要求,“在別的一些地方,上百萬的都很多”。 “就上海地區來說,大約有40%的生奶目前就能用于標準的巴氏殺菌工藝,但需要將他們分開來單獨運輸、儲藏和加工。”顧佳升說。 牛奶的錯位 雖然市面上,各種包裝的奶大行其道,但陳小章不相信市場上的牛奶,他都是直接拿奶場的牛奶,自己煮來喝。 陳小章的牛奶喝法很原始。在歐洲上千年的喝奶歷史上,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喝的。因為生鮮奶對外來微生物的抑制作用一般能有兩個小時。 但是,從牛奶還沒有擠出來開始,污染的可能性就一直存在。有可能遭到健康帶菌牛體或病牛自身的感染,也可能在擠奶和收集以及運輸過程中被各種微生物所污染。 巴氏殺菌法的出現,解決了牛奶殺菌的問題,同時又保存了牛奶的營養。但巴氏奶要求在攝氏10度以下0度以上的環境中保存,離開這個溫度就容易變質,保質期也只有幾天時間。 一般來說,每天早上家庭送的鮮奶和市場上的冷藏鮮奶都屬于巴氏奶。而市場上那些保質期在45天和幾個月的利樂包裝奶都不屬于巴氏奶,屬于滅菌奶。滅菌奶使用超高溫滅菌法(UHT),分間接加熱和直接加熱兩種。直接式加熱時間快,營養保存相對比較多,但成本很高。大多數中國企業采用比較便宜的間接式加熱,但牛奶的營養損失比較大。 “因為奶源的問題,鮮奶加工的溫度比國際上要高得多,造成在營養和口感上巴氏奶和滅菌奶沒多大的差異。”顧認為,這樣一來消費者感覺模糊了,“事實上,因為營養價值和口味的原因,國際上巴氏殺菌奶的合理價格應該是滅菌奶的至少一倍。” 中國人喝牛奶的歷史就不到百年,對喝奶并不是太講究。最早也是在通商口岸由外國人帶進了奶牛。1933年,上海共有奶牛場90家,奶牛2677頭,由加工企業向社會供應“新鮮牛奶”,那時候,牛奶是少數人喝的高級品。 “就算在1980年代,牛奶也還是一個滋補品。”顧說,由于國內對奶的認知不足,“含乳飲料的發展速度超過了液態奶;液態奶中,滅菌奶的發展速度超過了巴氏殺菌奶。” 在上海武寧路家樂福,蒙牛的促銷員正在給整箱的利樂枕包裝奶加貼促銷裝。夏季的到來,利樂裝牛奶因為其攜帶和保存的方便,其銷售跟賣飲料一樣。“不管是蒙牛、光明還是伊利,添加了水果或巧克力的奶都賣得特別好。”促銷員告訴記者,鮮奶的銷售顯然沒有那樣火爆。 “加了果汁或巧克力等物的牛奶其實等于又在那12%營養里打了折扣。”顧佳樂說。 無論在家樂福、易初蓮花還是在聯華,近10個品牌,打著各種概念的利樂裝的滅菌奶充滿柜臺,整箱整箱的堆壘在那里。而鮮奶的數量卻少得可憐,并且價格也與滅菌奶基本持平。 斷章取義的市場空間 在顧佳升看來,中國奶業市場的發展是不健康的,雖然速度快得驚人。 “現在全球每人每年消費100公斤牛奶,中國才12公斤,就算在上海也才25公斤左右。”顧說,“于是企業就認為這中間的市場空間很大,其實這種說法并不是全對。” 顧告訴記者,在國際上,人均年消費的100公斤牛奶中,只有20到25公斤是液態奶,另外有差不多50公斤做了奶酪等奶制品。顧佳升認為,雖然在中國大部分地區,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乳業市場的發展還有很大的空間,但是對于北京、上海、廣州等地區而言,則已經過半飽和點了。 “國內企業盲目看好市場,盲目擴張,超越了生產和管理能力。這也是中國奶業市場這樣那樣的問題很多的原因之一。” 其實,中國奶業市場的發展中出現的最大一個贏家是利樂,不論你是喜歡“伊利”,還是青睞“光明”,或是鐘情“蒙牛”,都少不了接受利樂——這些液態奶包裝的生產者,幾乎所有的滅菌奶都采用了利樂包裝。 今年3月份,光伊利集團利樂包裝的液態奶就達到了一百億包。蒙牛的利樂包裝的銷量更是全球第一。記者在家樂福的銷售點拿到的一張蒙牛的廣告單頁上,還專門寫了利樂為蒙牛建造的一條利樂包生產線的事情。 “整個中國市場對利樂來說是一個奇跡。”顧佳升告訴記者,甚至利樂公司的人都對這種奇怪的發展感到驚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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