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部提高介入門檻 成品油批發民企面臨生死線

　　如果《成品油批發企業經營管理技術規范(征求意見稿)》得以通過，絕大多數民營成品油批發企業將可能被迫退出市場

　　文｜姚淵

　　全國的民營成品油批發企業主們變得憂心忡忡起來。他們的焦慮來自商務部的一則文 件——商務部網站6月2日公布《成品油批發企業經營管理技術規范(征求意見稿)》，其中，成品油批發的準入標準明顯提高了。

　　意見稿規定，凡申請設立成品油批發企業的申請主體，其注冊資本應不低于1000萬元人民幣；須在中國境內從事2年以上成品油零售業務；擁有全資或控股的、總設計庫容不低于4000立方米的成品油油庫；擁有30座以上自有或控股的加油站。

　　如果意見稿得以通過，絕大多數民營成品油批發企業將退出市場。好在這還只是一份征求意見稿，7月10日之前，民營企業主們還有機會申訴意愿，影響最終的結果。

　　門檻提高

　　同商務部去年頒發的《成品油市場管理暫行辦法》相比，這份意見稿的變化之處在于，新設了在中國境內從事成品油零售業務不能低于2年的最短時限，以及30座加油站的最低零售規模。尤其后者成為制約民營企業的生死線。

　　“注冊資金和油庫容量容易解決，惟獨加油站的數目難以達到。”黑龍江龍慶石化公司行政總監告訴《全球財經觀察》。面對意見稿，作為東北倉儲能力最大的民營成品油批發企業，龍慶石化還沒有完全喪失希望。在建的以及待審批的加油站如果都能落實的話，數目就將接近30座。于是龍慶石化的態度就多少有些曖昧了——既沒有必要去挑頭反對，也樂于見到其他企業的申訴產生效果。畢竟包括龍慶石化在內的全黑龍江民營批發企業，任何一家都達不到要求。

　　在廣州，目前40家批發企業中半數以上屬于中石化、中石油兩大集團，而在全市520家加油站中，屬于兩大集團的占70%，沒有一家民營批發企業的加油站在30座以上。這意味著，征求意見稿如果實施，這些民營批發企業將全軍覆沒。

　　“連規劃在建的算在一起，我們也只有10多家加油站。”廣州中油駿驥貿易發展公司總經理吳小驥表示說。該公司已是當地較大的民營批發企業。

　　“30 座加油站需要巨額資金。”張家口聯合石化產品銷售公司董事長齊放告訴《全球財經觀察》。4000立方米油庫的造價加上附屬設施，需人民幣4000萬元；自有加油站每座至少300萬元?400萬元，控股需200萬元，30座將不低于6000萬元。再加批發企業所需的流動資金，累計金額須在1億以上。“市場剛剛發育，規模經營還未出現。”廣東省油氣商會油品部部長姚達明說。他指出，目前民營批發企業平均擁有加油站10座，離意見稿標準差距很大。

　　在普遍的愁苦聲中，總有人感到高興。“新標準將對我們產生有利影響。”上海貝林達集團辦公室主任薛盛龍接受《全球財經觀察》采訪時說。通過掛靠、持股等方式貝林達集團擁有遍布江蘇的70座加油站，在自己符合標準的同時，競爭對手的出局顯然有利于他們圈占更多領地，建立一方霸權。

　　這只是個別的例子。商務部意見稿如同大洪水，全中國2000家民營成品油批發企業將被掃蕩，諾亞方舟上的幸存者將屈指可數，總數不超過10家。

　　豪門盛宴？

　　意見稿使人想起6年前那一次對民企的嚴酷整頓。當時全國成品油批發企業多達8500家。到1998年，眾多民企蜂起直接導致了中石化、中石油兩大集團出現50億元虧損。在兩大集團壓力下，1999年5月，國務院決定清理整頓國內成品油市場，以38號文件規定除兩大集團外，不允許其他獨立的成品油批發企業存在。中國成品油批發市場的生態由此改變，一個充分競爭的市場，變成雙寡頭壟斷之局。

　　這種局面直到中國入世才出現些許松動。2003年湖北天發獲得了商務部簽發的《成品油批發經營批準證書》。這是繼兩大集團之后的第三張成品油批發牌照，也是1999年以來中國民營企業獲得的首張批發牌照。去年底，中國成品油零售市場首先對外資開放。根據入世承諾，中國將于2006年12月1日向外資開放成品油批發市場。于是由兩大集團壟斷中國成品油批發和零售市場的局面將被打破。在這大趨勢下，非公36條作為強烈的信號宣示，民資進入能源等壟斷領域的合法性障礙已被清除，現在的民營企業主們可以大張旗鼓伸張其資本了。

　　而他們很快就受到了阻擊。在鋼鐵產業政策提高準入門檻之后，能源領域的整頓也隨之而來。對這些涉及國家經濟安全的戰略資源，政府仍看護得十分森嚴。

　　“意見稿實在令廣大民企傷心和不解。”全國工商聯石油業商會秘書長王勇表示。上海一位民營批發企業經理則認為：“意見稿暗示我們，政府仍在支持兩大壟斷集團。”只是這一次，政府的操作顯得更有彈性。理論上，門檻的提升并非禁絕，而在于遴選，畢竟稀少的滿足加油站數量的企業仍可保有或申請經營權。

　　事實上現在的形勢早已為專家所預料——即使油品市場全面開放，由于此行業的經營特性，少數大公司的壟斷難以打破，“民營石油公司的苦日子還在后頭”。

　　日本1996年開放成品油市場，不久即有40%的石油公司出現虧損，利潤僅及原來的1/4，企業大量倒閉。擁有大規模煉油企業并能使成品油成本降至很低的大公司才在競爭中生存下來。其他如美國1986年開放市場，一些國家在1995年入世后開放市場，最終競爭導致加油站品牌數量大幅減少。美國80%加油站掌握在10個大公司手里，日本油品市場則為3大公司控制，而法國、意大利、巴西、墨西哥等國均只有1家石油公司。

　　“形勢要求行業組織結構必須改變，弱小的民企可以如長城石油公司一樣聯合起來。”中石化經濟技術研究院研究員曹曉希表示說，“這是求生存的捷徑。”

　　“民企能夠活下去”

　　“沒有強大的資源優勢卻進入這個行業，不僅是高風險的，而且將不利于市場秩序的穩定。”申銀萬國分析師黃美龍說。下游零售價及兩大集團的批發價雖受國家發改委控制，兩者之間利益空間并不寬裕，而民營批發企業可以用他們同兩大集團的聯營關系，得到更低的批發價。于是發改委規定的批發價外，實際上存在諸多民間價格，國家的定價能力由此削弱。

　　“新標準有助于梳理批發市場，強化國家對產業鏈及價格的控制。”中石油一專家告訴《全球財經觀察》。

　　而民營企業主們則抱怨國家看不到他們的貢獻。“去年底的市場之所以沒有斷油，民企是有功勞的。”上海一位企業主說。當時兩大集團只保證本系統內加油站，社會加油站無法得到油源。于是民營批發企業行動起來。他們打開自己的油庫，并且積極前往各地找油拉油，社會加油站因此得以維持。“民企的努力，反映了一地的實際需求，使價值機制趨于平衡，給用戶帶來好處是顯然的。”

　　另一方面，如果民企基本退出，2006年底外國能源巨頭進入中國成品油批發領域時，將面臨怎樣的市場態勢？

　　一家大型石油公司有關人士表示，外資進入后，游戲圈里的都應該是狼，那些不是狼的，只能是肉，肉與其留給外來的野狼，不如現在就進行優化。商務部意見稿的意圖就在于進一步整合資源。

　　問題是，意見稿只排斥了多數民企，卻沒有方案去整合它們所留下的市場空間。

　　“商務部的政策不僅幫助了兩大集團，也幫助了海外巨頭。”張家口聯合石化產品銷售公司董事長齊放說。他指出，民企消失，意味著海外巨頭不必再對民企逐個攻取，只需與兩大集團達成合股協議即可，“于是海外巨頭很容易就可取得中國市場的大片版圖”。

　　“民企能夠活下去。”東方油氣網總經理鐘健對《全球財經觀察》說。1992年以來歷次整頓下，仍有許多民企堅持下來，并且日益強大。“整頓不構成實質影響。”鐘健說，“它只表明，中國石油市場開放的道路是曲折漫長的。”

　　聯系記者niliu114@gfo.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