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融合時代的泛媒體競爭

　　美國最大的6家電信公司在產業前途困頓、三網合一到來之際，正謀求全面重組。

　　這些并購案告訴我們，單純的電信競爭已經過時，下一代的競爭將是泛媒體的競爭。

　　作為美國電信和媒體行業的一名長期觀察者，本人對美國電信業今年初發生的兩起并購案相當關注。無論西南貝爾(SBC)以160億美元收購AT&T、Verizon以67.46億美元收購 微波通信公司(MCI，前世界通信公司)，還是此前的Sprint收購Nextel公司，都是繼AT&T解體和互聯網泡沫后第三次電信全產業范圍內的重組。如今，這6家美國最大的電信公司在產業前途困頓、彼此競爭得精疲力盡后，終于走到一起，懇求政府給它們即將進行的全行業重組以機會。

　　三網合一促使美國電信巨頭由分而合

　　上述三項收購案，令美國電信業的產業結構更類同于中國的巨頭壟斷格局。但是，同樣的市場結構絕非意味著類同的市場塑造理念。

　　首先，美國的電信產業是以高度競爭和鼓勵創新為主旋律的。1984年AT&T的分拆，是由于該公司壟斷了全美幾乎全部地區內通訊和長途通訊。很長一段時間中，政府和市場都同意這樣的壟斷結構是市場競爭的結果，但是，微波傳輸等新技術出現后，在長途信號傳遞市場出現了MCI，在一些AT&T覺得無利可圖而沒有覆蓋的地區出現了當地力量建設的地區電話公司—其中幾家后來合并成了Sprint。為了反擊，AT&T利用專利及其市話網作為壁壘，阻擊新的進入者。這引起了政府和社會相當大的反感，尤其是在自由市場理念更加高漲的上世紀80年代初，AT&T幾乎成了舊時代壟斷遲鈍的代表。其解體方案是由該公司自己提出的，它充分表現出公司經理們對當時時代的惶恐，而不是建立在對未來產業結構的判定上。當時，政府并沒有要求其分拆得如此徹底，也有許多更加靈活的、與新進入者和平相處的方案可供選擇。同樣被控壟斷的IBM就沒有進行類似的重組或分拆。

　　隨后，在互聯網和無線技術開始普及的時代，大量創新公司從各個方向進入電信業，嘗試著不同的商業模式。這個行業的許多公司都嘗試著多元化的發展，AT&T曾經擁有強大的有線電視和手機事業，Sprint提供綜合的無線和光纖數據傳輸業務給商業用戶。同時，電信行業也成為各種促銷手段的試驗田，從長途電話與市話的捆綁銷售到贈送手機無奇不有。這一時期，電信業的效率進步是駭人聽聞的—提升了3000倍。同樣的生產效率如果發生在汽車制造行業，也許汽車的價格就會降到自行車的水平。

　　但是2000年后，隨著互聯網泡沫的退潮，美國電信業開始停滯不前，一些過度發展的公司紛紛倒閉。有的為了挽回敗局甚至鋌而走險進行會計造假，更加引發了法律糾紛。其中最大的破產案就是世界通信和環球電訊。在這種情況下，原來AT&T分出去的地方貝爾公司—經過合并從7家成為4家，顯示出了在地區壟斷下的穩健經營狀況。

　　在另一方面，美國的電信產業是高度管制的。管制有別于管理，也就是說，政府并沒有明確的國家電信發展戰略，包括行業結構應該如何設置、每家公司應該扮演何種角色等。管制是指國會立法，并授權聯邦通信委員會(FCC)對市場進行監督、對違規者進行懲誡。有別于政府直接干預經濟，FCC盡管影響力巨大，卻無法直接塑造市場結構。他們無法直接指揮電信業的公司來達到其理想的行業效果。事實上，如果SBC和Verizon的收購案通過了，僅這兩家公司就控制著美國68.4%的家庭電話線、75%的政府通訊線路和79%的公司商務長途和數據業務。這樣的超級巨頭具有強大的經濟和政府游說資源，這使以FCC為代表的政府監管者創造市場動態因素和增進消費者利益的努力更難實現。也就是說，政府希望市場參與者更加激烈地競爭，但是市場卻再次進入大玩家主導的時代�？磥恚�這種間接進行監管的策略似乎已經很難撼動這一代的電信巨人，它們不再會因為可能受到司法部的反壟斷起訴而自動解體。

　　電信巨人們的論點是，美國電信產業處在解除管制和新技術應用的歷史趨勢中。也就是說，三網合一后，根本不會再有電信業了，也就談不上壟斷了。從語音、圖像、影視到數據，在今后的幾年內全部會通過包羅萬象的網絡進行傳輸。在這個網絡里，電信業的巨人們盡管強大，卻面臨著更強大的對手—那些掌握著內容和寬帶互聯網通路的媒體公司。時代華納和美國最大的有線電視公司康卡斯特(Comcast)正在以180億美元收購Aldephia公司的有線電視資產。后者同MCI一樣，也在高科技泡沫中因自負的管理者玩火焚身而成為被收購的目標。在這個大的背景中，電信巨人不但談不上強大，甚至連生存都會有問題。他們的DSL(最高速率512kb/秒)落后于有線電視的調制解調器(2mb/秒)。它們發展的新的應用(例如Verizon和Sprint現在推出的手機電視節目)也需要媒體巨人來提供內容。

　　所以，上述三個已經宣布的合并計劃，盡管會受到廣泛的質疑，卻非�？赡茉诮酉聛淼囊荒曛型瓿�。而合并后誕生的、未來全球數字網絡的主要玩家，就可以在穩定的傳統語音傳遞市場支援下，向泛數據網絡轉移。

　　下一代電信競爭是泛媒體的競爭

　　盡管我們還無法預計未來的真正技術突破方向，但是已經出現的數網融合的前景已經鼓舞了中國的許多制造商，以長虹為代表的本地廠商紛紛宣布3C或4C融合是它們成為真正國際強者的機會。但是，這顯然沒有考慮其夢想能夠成為現實的主要推動力量可能不是制造商，而是內容制造和傳輸商。

　　中國在單純電話系統時代，顯然雷同于AT&T一家天下的結構，由中國電信一只獨大。到了互聯網、無線通訊、光纖時代，以中國電信、中國移動為主角的市場結構也并未像許多自由市場人士擔憂的那樣完全失去活力—中國移動尤其成績斐然。這部分歸功于中國電信業主要參與者的海外上市和中國對成為技術大國的追求。在這兩個時代，中國顯然是全球行業發展中的跟隨者而不是創意者。如今，當全球電信和傳媒行業正孕育下一次技術革命時，中國將有機會決定是否繼續跟隨者的戰略。種種跡象表明，在3C融合時代，一些廠商將在部分領域有所突破。從備戰3G的中興通訊、大唐電信和UT斯達康，以及華為等全球數字網絡的骨干設備供應商來看，中國大有實力和技術能力建成具有全球競爭力的系統。

　　但正如最近的并購案告訴我們的，單純的電信競爭已經是過時的概念，下一代的競爭將是泛媒體的競爭。即使不考慮WTO，有志成為國際水準的競爭者的中國企業也必須考慮到，它們需同時成為電信、傳媒甚至互聯網公司。

　　變化在全球發生。崛江貴文(Takafumi Horie)是一個年輕的日本網站經營者，他提供類似于搜狐或新浪式的門戶網站服務。在全球技術革命和資本市場一體化的支援下，崛江開始滲入當地的主流社會，收購日本的傳統媒體領袖公司—日本放送公司(NBS)。3月初，崛江旗下的Livedoor門戶網站公司已經擁有了NBS 49.78%的股權。而后者又是日本最大的私營的廣播網—富士電視網的最大單一股東。這樣，僅有一步之遙，32歲的崛江就將控制日本傳媒產業的最核心性公司。

　　崛江的并購彈藥也充滿了時代感，全球資本市場給予這些亞洲的年輕公司相當的肯定。只有幾年歷史的網站公司Livedoor的市值是22億美元，而50年歷史的NBS卻只有19億美元。事實上，Livedoor采取的更像是杠桿收購的融資方式，在雷曼兄弟公司的安排下發行了7.5億美元的債券。這種乘勝追擊，可以看到當年美國在線公司在互聯網泡沫高峰期換股收購時代華納和盈科數碼動力收購香港電訊的影子。

　　在國內，新興的盛大網絡公司在互動式媒體方面取得的成功，使市場充滿了對其管理團隊創新的期望。為了提高其運作平臺的層次，該公司開始要約收購領先的門戶網站公司新浪，以此為跳板進入新媒體的主流。在最近的一些觀察中，該公司甚至將觸角伸到了傳統媒體的前沿，如電視機頂盒領域。同樣，我們無法預言未來電信、媒體、軟件和制造是如何融合的，但是一個較為寬松的行業管理環境將使市場更容易平滑地向未來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