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制造如何走出陣痛期

　　徐壽松 裴文彬

　　專家認為突破低質量成長模式是關鍵

　　原材料成本上升、土地等生產資料稀缺、能源運力吃緊、環境承載能力削弱、歐美市場的技術壁壘、傾銷訴訟越來越頻繁……曾是“長三角發動機”的制造業在內外交困中陷入 陣痛期。當長三角人驀然發覺，對資源過度攫取、對外資外貿過分依賴的低質量成長迎來的是增產不增收的年景時，便開始求解一個嚴峻課題：“長三角制造”去向何方？

　　低質量成長的路越走越窄

　　“年年辛苦，換來的是多收了三五斗的年成。”上海、江蘇多家船廠的負責人對眼下的船舶市場憂心忡忡：鋼價飛漲而船價漲幅有限，訂單的豐收掩蓋不了行業普遍虧損的嚴酷。

　　“原以為有人力成本優勢，制造規模大了就能賺錢，結果原材料成本上升，越做越賠錢。”上海一家船廠的負責人說，今年以來，長三角地區的大船廠都不敢輕易接訂單。一條1700標箱的集裝箱船，去年下半年的合同價為2600萬元，比前年提高500萬元，但鋼價漲了，每條船成本增加了900萬元，注定虧本。

　　他說，與日本、韓國的造船企業比，人家科技含量高，又有品牌，附加值高，而我們賺的只是辛苦費。盡管制造規模龐大，企業還是不可避免地陷入“數量豐收、效益減產”的境地。

　　“大塊頭不等于大力士。”長三角的紡織服裝企業對此感受很深。在今年4月中旬的廣交會上，面對歐美對紡織品服裝出口的設限，他們普遍不敢承接下半年出口訂單。“襯衫才1美元一件，一旦遭遇反傾銷，還要倒貼。”常州一家紡織企業有關負責人介紹說，低附加值產品越來越沒有競爭力。

　　傳統制造業如此，高科技電子產品同樣因缺乏自主知識產權而難以增收。職業經理人王育琨對蘇州羅技國際集團公司的分析表明：羅技的旺達無線鼠標在美國零售價為40美元，其中總部分得8美元，分銷商和零售商分得15美元，零部件供應商分到14美元，留給蘇州基地的只有3美元。這3美元要支付員工工資、水、電、房租以及運輸成本。為此，地方還要提供一系列的稅收優惠等，付出環境和資源成本。

　　“長三角制造”振興了長三角經濟，擴大了區域經濟總量和就業，但眼下靠資源驅動型的發展難以為繼。南京大學長三角研究中心主任劉志彪認為，以前，“長三角制造”憑借土地、人力等資源優勢來大量吸引外資，形成大量出口，做的是產業鏈低端的加工業，不是完整的制造業。在這樣的資源攫取型模式下，生產規模很大，但產業質量很低。這條低質量成長的路越走越窄。

　　“多收了三五斗”的年景堪憂

　　專家認為，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如果不能突破低質量成長的模式，“多收了三五斗”將是“長三角制造”的困局。

　　“人民幣匯率調整的可能、本地營商成本上升、國際反傾銷壁壘以及對全球經濟走低的預期，都將對長三角制造業的發展產生負面影響。”國務院發展研究所經濟信息中心副主任祝寶良說。

　　在內，成本上升成了羈絆“長三角制

　　造”的“第一繩索”。據祝寶良分析，2004年生產資料上漲的因素會造成今年居民消費指數的上揚，公用事業和服務價格調價壓力、國際能源原材料價格上漲和食品價格上漲等因素又會使這個指數繼續上揚。在經濟發達、人口密集的長三角地區，消費指數的上揚還會被放大。在這種情況下，長三角的勞動力價格優勢將被削弱，再加上地價上漲、環境成本增加等因素，“長三角制造”的營商成本在不斷上升。

　　在外，長三角已成國外對華反傾銷、設置貿易壁壘的重災區，出口遇到巨大挑戰。浙江、上海生產的家用電器類機電產品在歐盟、美國遭遇技術和知識產權壁壘，大部分企業的產品被指責不能滿足技術、環保標準；蘇州、上海的紡織品原料及服裝類產品遭到美國、歐盟的多重保障制約；以溫州鞋和打火機、寧波和常州的玩具為代表的輕工類產品，在俄羅斯、歐盟受限于知識產權和技術指標。在上海，近幾年遭遇反傾銷涉案金額達到4.6億美元，因技術壁壘受到的年損失超過20億美元。在浙江，去年遭到反傾銷訴訟的產品不下10種。

　　2004年，上海和江蘇的出口加工貿易額分別占當地工業增加值的8成以上。在漸失成本優勢和境外市場的背景下，“長三角制造”的年景堪憂。

　　新生建立在核心技術層面上

　　“天堂或地獄，就在于是跨出左腳還是跨出右腳之間。”上海社會科學院部門經濟研究所副所長楊建文以此來描述“長三角制造”的前途命運。“左腳”是創新驅動下的產業結構升級，“右腳”是繼續對資源驅動型成長的依賴。

　　世界經濟發展的經驗表明，經濟發展一般經歷四個階段：要素驅動、資源驅動、創新驅動和財富驅動。長三角正處在由資源驅動邁向創新驅動的陣痛期。只有通過科技創新提升產業能級、培育自有品牌來增強競爭力，“長三角制造”才會迎來跨越后的新生。這已成為越來越多長三角人的共識。

　　“裝電腦并不等于IT產業。”無錫新區管委會主任周謙說，一家跨國公司曾在無錫新區內建立品牌電腦生產廠，幾年來效益很好，但最終卻要關掉，原因是公司調整全球戰略，將生產業務外包了。“這個牌子的電腦名義上是在新區生產的，實際上這里不過是個組裝車間，核心技術、研發和品牌都掌握在人家手里，人家一走我們就一無所有。”周謙說，這事給了當地很大刺激，堅定了他們孵化自有核心技術、實現區內產業升級的決心。2004年，無錫新區將原來計劃用于加工業生產的150畝土地從企業手中高價回購，建設研發中心。

　　一些企業也在上下求索。2003年，南京斯威特集團收購當時年報巨虧4.18億元的無錫小天鵝洗衣機股份公司，1年后，小天鵝扭虧為盈，而且迅速擴張。斯威特董事長嚴曉群的解釋是，“家電業競爭到這種地步，要從生產環節每臺節省1元成本都難上加難，但斯威特擁有洗衣機芯片的自主技術，從這方面節省的成本每臺可達到20元。”

　　“這就是技術的力量。”專家評價說，“長三角制造”的新生必須建立在核心技術的層面上，別無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