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絲綢之路的夢與痛

    本報記者 陳 挺 徐琳玲 北京 廣州報道

　　有一條路，曾經影響東西方兩個文明的發展；

　　有一條路，帶給沿線國家無數的財富和長期的安定；

　　有一條路，見證了一些民族性格的變遷與國家的變化。

　　而它自身的興衰不僅是陸路權和海洋發展時代的變遷，同時，也是沿線各國興衰的一個縮影。

　　這就是絲綢之路。

　　2月17日，當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駐華代表馬和勵宣布UNDP已經和世界旅游組織、中國以及中亞四國一起，啟動絲綢之路區域經濟復興項目計劃時，來自日本、土耳其、伊朗和蒙古等國的記者紛紛提問，它們的國家能不能參與其中？需要他們做什么？

　　絲綢之路復興計劃

　　在2月15日—2月17日的會議上，絲綢之路區域項目發起者：UNDP、中國和中亞四國政府(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在北京開啟了“絲綢之路區域項目”實施階段的戰略對話機制。而在此前的1月24日，商務部代表中國政府已經與UNDP簽署了相關協議。

　　該項目旨在復興中國與中亞四國的貿易、投資和旅游三個重點領域的經濟合作。為此，將會通過成立定期的絲綢之路投資論壇、聯合國絲綢之路城市認證和單一的區域內旅游簽證等一系列方式來促進項目的實施與發展。

　　“為此，我們發明了聯合國的獎勵機制——絲綢之路城市認證的方式，選出10到12個城市，對他們進行某種獎勵或肯定，從而推動沿線國家和城市發展持續旅游業的動力。”馬和勵宣布。UNDP另一位官員向本報記者介紹，項目該階段將歷時兩年，是“開放的”和“可延續的”。

　　振興沿路各國的貿易是其主旨之一。中國與中亞地區的貿易額近年來一直在大幅攀升，根據中國海關統計的數字，2003年中國和哈薩克斯坦的貿易進出口額高達32.9億美元，比上一年增長68.1%；中吉進出口額達到3.14億美元，增長55.75%；中塔貿易達到3881.6美元，激增213.4%。由此，“如果影響貿易增長的瓶頸能夠解決，不但能促進中國與中亞之間的貿易額增長，中亞之間的貿易也可以得到新的提高。” 馬和勵說。

　　“我們的想法是非常偉大與浪漫的，如果能夠將東西方的交通費用減少20%的話，絲綢之路的運輸就能與南北方的海運進行競爭。”而中世紀的歐洲人掌握了航海知識后，正是成本更為低廉的海路交通，使得漢唐時期輝煌一時的古“絲綢之路”最終走向衰亡。

　　UNDP駐中國的項目官馬會云這樣界定絲綢之路和歐亞大陸橋的關系：“實際上只是兩種叫法而已。歐亞大陸橋全線在1992年已經貫通了，但這條通道存在換軌、通關時間慢等一系列問題。”

　　“所以這一期項目都是非設施方面的問題，屬于軟的管理問題，譬如海關。”她說，“在2000-2002年上一期項目中，中國政府特別注意交通和轉運問題，以及海關、投資環境，甚至包括統計問題。各國的相關部門都已經接上頭了，建立起了很多工作層面的關系。很多技術性問題都已獲得解決或處于解決中。”

　　“當時中亞各國與中國之間也通過各種渠道簽訂了一些單獨、分散的協議。所以特別希望我們能夠從這個項目推動他們來整體實施。”馬會云介紹，“這一期也是由商務部牽頭，有海關、鐵道部、財政部和旅游總局參與，另外還包括沿途的省份。”

　　早在1997年，國家科委政策體改司、國家計委國土地區司、國家經貿委經濟運行局、外經貿部國際經濟技術交流中心就聯合組成了新亞歐大陸橋研究與開發國內協調組，以加強協調機制。后來，協調組升格為國務院新亞歐大陸橋協調小組。主任由商務部副部長魏建國擔任。

　　新歐亞大陸橋

　　在原歐亞大陸橋的設想中，火車從東端的中國連云港到達西端的荷蘭鹿特丹，只需要12天。而同比航海運輸需要的時間是35天。但由于沿途各國家所使用的鐵軌國際標準不同，歐亞鐵路的國際聯運潛力并沒有得到發揮。

　　為此，2004年3月12日，哈薩克斯坦政府宣布決定從今年起動工修建一條連接中國與歐洲的新鐵路，并赴香港等地開展招商活動。

　　根據哈薩克斯坦的方案，“泛歐亞鐵路干線”從中國東部沿海向西，經新疆阿拉山口進入哈薩克斯坦境內，再橫穿哈全境向西至里海的阿克套，然后轉南進入土庫曼斯坦。此后，“泛歐亞鐵路”先后通過土庫曼斯坦、伊朗和土耳其，再經過新建的14公里的博斯普魯斯海峽鐵路與歐洲鐵路對接，最后抵達歐盟總部所在地布魯塞爾，全長8000多公里。整個干線基本使用各國境內現在運行的鐵軌，其中需新修的鐵軌共3943公里?包括哈薩克斯坦境內3083公里、土庫曼斯坦境內770公里和伊朗境內70公里?。

　　目前，由于獨聯體國家仍沿用1520毫米的寬軌鐵路，與歐洲和中國等國家所使用的鐵軌國際標準不同，這嚴重限制了經哈薩克斯坦進入中國的歐亞鐵路的國際聯運潛力。而“泛歐亞鐵路干線”全程將共同使用寬度為1435毫米的國際標準窄軌鐵路，這樣，今后從歐洲各城市開出的火車，即可不再更換車廂，直接開往中國，從而最終實現“歐亞直通車”。據記者了解，目前，歐洲同中國的絕大多數貨物交易通過海運，需要55天時間的運輸。另一條鐵路運輸通道經俄羅斯的西伯利亞，要走上15天至20天。而“泛歐亞鐵路干線”開通后，從歐洲到中國只需8天。

　　2004年4月，哈薩克斯坦運輸和通信部長納格馬諾夫訪華，向中方推銷了這一鐵路項目的方案。

　　去年5月17日，哈總統納扎爾巴耶夫訪華之時，哈薩克斯坦運輸和通信部與中國鐵道部在北京正式簽署《兩國鐵路運輸合作協定》。中方決定支持這一方案，并同意共同研究和協調運價政策，以提高交通通道的吸引力和競爭力。

　　同年7月1日，北疆鐵路貨運價全面下調，全線降低10%-40%，同時還有一系列的優惠政策和措施。

　　“中亞經濟圈”戰略轉變

　　絲綢之路只是一根紅線，它牽動沿線各地的財富與安全。

　　“項目都是UNDP和參與國共同設計的，是他們首先有這個需求，向我們提出來，然后我們來幫忙。”馬會云說。

　　“貧困是該地區滋生恐怖主義的溫床。”UNDP絲綢之路項目負責人、UNDP駐華中亞經濟問題專家Wojciech Hubner向本報記者指出，“通過推動投資、貿易、旅游促進地區的經濟繁榮，才能有效打擊恐怖活動。此外，打擊恐怖主義不是一個國家孤立起來能解決的，需要整個地區中各國的通力合作。”

　　據Wojciech Hubner介紹，中國是簽署該項目協議動作最迅速的國家，同時是UNDP項目總部場所提供者，更是項目啟動資金的資助者之一。

　　2004年5月中旬，國務院曾作出《關于新疆發展與穩定的總體部署》(即11號文件)，提出要“加快實施優勢資源轉換戰略，充分發揮油、氣、煤炭等資源優勢，加快下游產品的開發利用”，把新疆定位于西部大開發的重點。為此，國務院給了七項戰略措施和四個基本保障，其中明確提出了要在國家投資、財政補貼、資源開發、土地利用、交通發展、對外貿易、稅收征管、干部人才、宣傳文化、科技教育和國防建設等各個方面對新疆給予政策傾斜。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轉變，意味著中國政府在解決新疆以及中亞地區的反恐、社會穩定中，將以經濟發展手段為主的新思路。

　　另一方面，Wojciech Hubner也特別提到，UNDP推動絲綢之路區域計劃的目的之一，就是幫助中亞各國從中國這個全球最具活力的鄰國的經濟發展中獲益。“中亞四國都極為重視這個區域項目，希望能從中國這里吸引到大量的投資，同時向中國學習20多年在吸引、利用外資方面積累的經驗。”他說。

　　2002年5月，霍爾果斯口岸所在的新疆伊梨州政府向哈薩克斯坦阿拉木圖州政府提出了重新啟動中哈自由貿易區的設想。雙方一拍即合，并成立了專門的工作組來開展各項工作。在籌劃自由貿易區的同時，中方決定先行在霍爾果斯口岸進行小規模試點，啟動保稅區建設。通過招商引資，促進口岸的經濟建設。

　　進入2004年，作為中哈邊境自由貿易區的試點——中哈霍爾果斯國際貿易中心首期工程的申建報告的審批手續也在加快，而建立中哈以及中亞自由貿易區的談判也相繼展開。

　　但是，國家間的關系永遠無法如絲綢這般光滑。歷史上，中國和中亞諸國之間的關系曾長期籠罩在冷戰時期中蘇對抗的陰影之下。10多年后的今天，中國對資源的大量需求又引起了一些中亞國家的擔心，中哈邊境的“水資源利用”就是敏感的問題之一。同時，一些國家對中國-中亞目前的貿易結構、商品的質量等不甚滿意，希望中國能多投資大項目，對中亞貢獻更多。

　　而在中亞國家的外交戰略表上，中國有被排在俄羅斯和獨聯體國家、美國和歐盟之后的傾向。特別是“9.１1”之后，出于阿富汗反恐戰爭的需要和對全球石油的控制，美國加大了對中亞的經濟援助，中亞國家特別是哈薩克斯坦把標桿明顯地倒向美國。

　　于是，在這一次的新絲綢之路的復興計劃中，旅游成為中國與其他國家之間在外交上一個分量不輕的砝碼。

　　如今，隨著國力增長，旅游在國際關系中有能力扮演重要角色：以出境游為例，表面上是中國人到國外，如歐洲，去消費，實際上相當于歐洲對中國的風景出口、貨物出口、勞務出口，這是筆大生意，中國出境游人數在2003年已達到2000萬人次。根據世界旅游組織的預測，到2020年，中國將有1億游客出國旅游，將可能成為出境游客的最主要發源地之一。屆時，每人平均消費1萬元，一年就是上萬億元。

　　而中國政府對中國公民前往哪個地區旅游是有一定的控制能力。能先拿到旅游目的地國身份的國家和地區，總是那些關系比較好的，比如澳大利亞和德國。而且中國國家領導人如今出訪也會增加一項新內容，就是簽訂旅游協議。

　　2005年1月11日，在國家旅游局系統的年會上，局長何光?在2004年工作總結報告中，不少的篇幅是談出境游如何為中國整體的外交戰略服務的。

　　事實上，中國的航空業已經在未來的中亞經濟圈“搶灘”。2004年8月，海南航空股份有限公司在新疆成立分公司，迅速開通烏魯木齊到阿什哈巴德?土庫曼斯坦?、馬什哈德?伊朗?、杜尚別?塔吉克斯坦?的三條國際航線。

　　親歷過輝煌沒落、親疏炎涼的絲綢之路默默無言，它能否重現漢唐盛世時候曾有過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