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報見習記者 曾楠

　　爭議聲一直沒有平息。

　　自6月初人社部表示“延遲退休年齡是一種必然趨勢，將適時提出彈性延遲領取基本養老金年齡的政策建議”后，中央相關部門針對延長退休年齡密集表態，一再“刺探國人神經”。

　　人民網(微博)對“是否贊同退休年齡延至65歲”的調查顯示，95.84%網友選擇“不樂意”。

　　各種質疑之聲是否有理？近期調整是否有必要？接下來應怎么辦？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社會發展研究部相關課題組負責人貢森研究員接受了重慶商報記者的專訪。

　　為何要調？

　　未雨綢繆 盡量減緩社會沖擊

　　重慶商報：據官方數據顯示，十來年內我國養老基金“不差錢”，為什么現在就將延遲退休提上政府工作議程？

　　貢森：是的，在未來十來年我國養老基金的現金流還是收大于支，但我們卻不能等到出現虧空時才調整政策。理由很簡單，現在就開始漸進小幅調整是為了及早調整代際矛盾和減緩社會沖擊。

　　目前我們跟美國比，老齡化水平還偏低一點，但不要忘了，我們參加職工養老保險的基本都是城鎮戶口的人，這就導致了體制內真正參與養老保險的人群老齡化程度非常高。未來三四十年我國養老金壓力的增速將遠遠高于發達國家。實施了30多年的計劃生育政策，加上改革開放后生活與醫療衛生條件的迅速改善，使得我國的老齡化速度幾乎超過了所有發達國家。

　　縱向來看，我國上世紀50年代引入養老金制度時，城鎮人口平均預期壽命在50歲左右，設定的退休年齡是男職工60歲、女干部55歲和女工人50歲。如今快60年了，平均壽命提升了20多歲，但退休年齡一直沒變化。

　　如何推進？

　　不搞一刀切，分年齡段調整

　　重慶商報：如果退休年齡推遲到65歲，您認為應該采用什么樣的方式推進，您對此有何建議？

　　貢森：從發達國家的經驗來看，退休年齡調整一般要采取等候期加小幅漸進的做法，不是一下子調高到65歲。具體做法是按出生年齡早晚，晚出生者退休年齡隨壽命延長而漸進提升，直至達到65歲。舉例來說，2012年出臺退休年齡調整政策，規定1955年及以前出生的男性職工退休年齡保持在60周歲；將1956年出生的男性職工的退休年齡調整為60歲零2個月；1957年出生的提升為60歲零4個月；等差遞增，只有1985年及以后年份出生的男性，其退休年齡才提升為65周歲。這樣從政策的出臺到2015年正式實施，中間有3年左右等候期，給臨近退休者調整退休安排留足時間；并且，晚出生者只比上一年出生者推遲退休2個月，既可維持相近年份出生者的心理平衡，也可減少對當期就業者的不利影響。

　　退休年齡的調整一般是越早調整，就越主動，調整的幅度就越平緩，對社會的影響就越小。設想一下，如果等到十來年后才出臺調整政策，等候期將被迫縮短，調整幅度被迫加大，這對屆時新退休者和新就業者的影響要大得多，特別是臨近退休者的人群更加龐大，其反對聲音一定會更加強烈。

　　影響如何？

　　只能領幾年養老金是誤解 對年輕人就業影響小

　　重慶商報：推行延遲退休將引起的連鎖反應會有哪些？比如，會不會出現網民擔心的老年人“無力再工作，沒命領社保”，年輕人沒有合適工作，就業率低下的局面？

　　貢森：我理解這種擔心，但不太同意這種說法。改革是階梯漸進過程，不是一下都提到65周歲，一年推遲個兩三個月，要說體力、精力不夠了，不太可能。但有一個擔心是，假如25歲畢業，65歲還在工作，知識結構能不能跟得上。解決這個問題，國際上也都有經驗，在職工40多歲時，由企業或政府補貼一下，對在職人員進行技能培訓。

　　至于有人說，我們現在平均壽命約73歲，65歲退休就只剩幾年領養老金，這個是誤解。其實，60歲退休的參保者平均可領取20年的養老金。首先，參加社保的大多是城鎮人口，這部分人平均壽命大概是76.5歲。其次，這個壽命是新生兒的平均預期壽命，而對于活過高風險期的成人，平均預期壽命要長一些。第三，如果一個人活不到平均壽命就去世了，不管是不到60歲還是不到65歲，其養老金個人賬戶余額可以由家屬領取。當然，社會統籌這部分的錢就領不到了。

　　對年輕人就業的影響也不大。現在年輕人每年獲得的崗位，一部分是每年新退休者騰出來的300萬個崗位，按照等候期加小幅漸進的做法，會受到延遲退休影響2個月左右。另一部分是經濟增長新創造的每年大概800萬至1000萬個崗位，不受延遲退休影響。兩者綜合，年輕人就業受影響的崗位比例不到20%，且所受影響時間有限。

　　配套咋調？

　　現有制度模式 下調繳費比例可能性不大

　　重慶商報：如果更改退休年齡標準，是否應對原有相關政策作出修改？比如，28%的養老保險繳費率高于美國和世界平均水平，以后這種標準是否調整？應該怎么調？

　　貢森：我國養老險繳費水平高于很多發達國家，這有幾個影響因素：一是我們執行的是部分積累式的籌資模式。就是在職人員除掉供養退休人員的繳費以外，還為自己年老交一部分費用。這樣的話，光從個人賬戶的積累來說，繳費率就比美國等沒有賬戶積累的國家多出8個百分點。其次，按我國政策，退休之后領取的個人養老金水平，是退休前那一年的工資水平的60%，而美國只有40%，要維持較高的替代水平，我們的繳費率相應地也要比美國高一半左右，大約是6個百分點左右。此外，我們對在職職工的征繳是按上一年的工資做基數，而在美國，每個月養老費用是按當月工資水平征繳，這也會有兩三個百分點的差距。綜合下來，我們比美國多出16~17個百分點是可以解釋的。

　　至于繳費率是否應當變化，應該這么理解。現在假如我們年齡往后每年延1~2個月，延長的時間剛好和年均壽命的延長差不多，那么現行繳費率基本也不會改變的。

　　但是28%的比例確實有點高，很多專家在探討，我們有沒有必要在全國社會保障基金戰略儲備之外再實行部分積累，另外國家承擔的養老責任將來是不是要達到60%，這是另外一個問題了。但是，在現有的制度模式、待遇水平和管理水平不變的情況下，下調繳費比例的可能性不大。

　　如何應對？

　　現在40歲左右人群可以考慮“充電”

　　重慶商報：從老百姓角度來講，要應對政策調整帶來的變化，應該做哪些準備？

　　貢森：對近些年退休的人來說，退休年齡往后推幾個月，影響非常小。這個制度完全實施后，影響最大的是40歲及以下的人群。40來歲的勞動者已經離開校門近20年了，他們需要考慮一下，再過20年左右，退休年齡調整到65歲，知識儲備還能不能應對迅速發展的產業需要。如果現在40來歲的勞動者不未雨綢繆，到了五六十歲，發現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而自己的學習能力又下降了，那就很被動。所以對現在40歲左右的人，我覺得可以考慮，趁現在還有學習能力適當充電。在保持健康身體的同時，更重要還是知識儲備。當然，國家也可以考慮支持用人單位對中年人進行人力資本投資。投資于中年職工，對用人單位還是劃算的。

　　人物簡介

　　貢森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社會發展研究部副部長、研究員。主要研究領域包括：社會保障、醫療衛生、人口就業和社會治理。近五年參與和主持的研究課題主要有《2030年的中國》、《社會治理》、《福利體制和社會政策國際比較研究》等。

　　精彩觀點

　　■“在未來十年，我國養老基金的現金流還是收大于支，但我們卻不能等到出現虧空時才調整政策。現在就開始漸進小幅調整是為了及早調整代際矛盾和減緩社會沖擊。”

　　■“退休年齡的調整一般是越早調整，就越主動，調整的幅度就越平緩，對社會的影響就越小。”

　　■“退休年齡調整一般要采取等候期加小幅漸進的做法，不是一下子調高到65歲。”

　　■“調整退休年齡，受沖擊較大的人群既不是年輕人，也不是臨近退休者，而是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