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真：尼克森并購案，訂婚未必源于愛

　　中海油拍出151億美元巨款和逾60%的溢價，高調收購加拿大能源公司尼克森。一些中國評論者津津樂道于加拿大哈珀政府的“向左(中國)看齊”，熱衷于談論加拿大政府、執政黨和社會的“中國情感”，仿佛這次姻緣是天作之合，中國更應趁“愛情”正熾，收購更多更大的加拿大資源企業。

　　其實，這僅僅是“訂婚”。這樁“婚事”尚需經加拿大工業部公平競爭局審批，后者有權在認為“損害加拿大國家利益”的前提下，否決并購金額超過3.12億加元的交易，而是否“圓房”更是變數多多。之所以如此說，乃是因為這樁“訂婚”未必是因為愛。

　　加拿大對資產和貿易的態度相對保守，對“出賣本國資源”持本能的敏感和排斥立場。石油等戰略性物資的密集產區，是位于加拿大內陸的阿爾伯特、薩斯喀徹溫、馬尼托巴等省份。這些內陸省份的民風又格外保守，其中一些省份對礦產、林木乃至農地，都設立了嚴苛、復雜的保護措施。2010年必和必拓強勢收購加拿大鉀肥公司。這筆從商業角度怎么看怎么劃算的買賣，硬被審批程序封殺，原因就在于這種復雜情感。

　　然而，形勢比人強。如今的加拿大是G7國家中對資源產業依賴程度最高的國家。出口的石油原本99%輸往美國，加美輸油管被美國封殺，加拿大又“等米下鍋”，中國又正是僅次于美國的全球第二大能源“大胃王”，不“向左看齊”又能如何？

　　也正因為此，“訂婚”能否變成結婚，關鍵在情勢和利益會否發生變化。加拿大石油的99%輸往美國，這主要是因為加拿大以油砂為主，據預估，一桶沙特輕質油的開采成本為1-2.5美元，而一桶從阿爾伯特油砂中提煉的石油，成本則高達8.5-12美元。油價只有保持在50美元/桶上方，開采阿爾伯特油砂才有利可圖，如果加上長途運輸的成本，除非油價大幅飆升并長期保持在高位，否則投入巨資開發將會很不劃算。由此可見，“向左看齊”對加拿大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對中國同樣未必是最經濟的選擇。一旦美國“激活”加美輸油管，或國際油價再度大幅走低，加中“感情基礎”恐會再起波瀾。

　　加拿大存在強大的反亞洲資本并購勢力，包括極端民族主義者、極右翼、環保主義團體和原住民團體等。他們的阻撓曾“攪黃”加拿大和外國資本的多樁“好姻緣”，也一直努力拆散加中石油“婚約”。如今利益當頭，哈珀這個加方“主婚人”自可頂住壓力，一旦利益發生變化，事情便不好說了。

　　更重要的是，這種本能排斥外資介入本國資源開發的警惕性是跨黨派的。正如資深石油業人士吉姆·格雷所言，當初聯邦自由黨政府之所以規定每筆大宗涉外收購都要由政府審批，又立下“不損害加拿大國家利益”這個模棱兩可的“標尺”，目的正是讓政府可以牢牢控制每一筆大宗并購的生殺予奪大權。只要大環境不變，尼克森和中海油的聯姻應無太大問題。尼克森在加拿大業內排名僅第12，且其在加拿大本土的油氣產量只占其總產量28%，換言之，中海油買走的一大半其實是加拿大以外的資源。倘中資進而對諸如阿薩巴斯卡、塔里斯曼等更大目標躍躍欲試，到時候娘家人的臉色只怕是會陡變的。

　　既然訂婚的基礎是互利而非兩情相悅，那么中方就該把這個“利”字分析透、安排好，而不應總在“情”字上纏綿。▲(作者是旅加華人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