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聯濤 | 文
歐洲正在成為對沖基金的試驗場,這不僅僅是監管問題
我是1998年東亞金融危機的第一批目擊者之一,但是,當時我并不了解背后的操縱者及其操縱過程。當我閱讀馬拉比(Sebastian Mallaby)撰寫的《比上帝還富有:對沖基金與新精英的崛起》(More Money than God - Hedge Funds and the Making of a New Elite)一書時,不僅再度喚起了對那次危機的回憶,而且深入了解了個中內幕,痛定思痛,感慨萬千。
馬拉比曾在英國《經濟學家》雜志和美國《華盛頓郵報》工作多年,現任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高級研究員。這本書仔細分析了對沖基金行業的演變過程,非常引人入勝。
現代金融理論的支點是有效市場假說,然而,對沖基金行業正是從市場的無效率中獲得巨大收益。
1980年5月至1998年8月,老虎基金扣除各種費用后的年度平均投資回報率為31.7%,遠遠超過同期標準普爾500指數12.7%的水平。而從老虎基金走出來的一些人創辦的幾個對沖基金,在2000至2009年間年度投資回報率達到11.9%,同樣高于同期標準普爾指數5.3%的水平。
很多對沖基金曾經參與1997年至1998年間東亞金融危機時期對亞洲貨幣的投機性攻擊。目前,這些基金很可能又在歐洲找到了自己的獵物。
在馬拉比看來,對沖基金行業不應受到監管。原因并非由于其從業人員品德高尚,而是因為這個行業的激勵機制和文化和其他金融行業相比弊端較少。同時,雖然金融體系的很大一部分太大而不能倒,但是對沖基金通常是小而可以倒的。當出現問題時,納稅人不需要為之埋單。
這種說法不無道理,但是,當這個行業的主要經紀商伴隨著出問題的對沖基金一起倒掉時,納稅人可能需要付出數以萬億計的成本。
對沖基金的存在本身就存在自相矛盾之處。對沖基金與其主要經紀商可謂共生并存,投資銀行和大型全球性銀行為對沖基金提供杠桿。沒有杠桿意味著沒有能力去對沖或投機。投資銀行和全球銀行則是太大而不能倒的,其自營交易加上所支持的對沖基金交易,足以影響整個金融市場的走向。
幾年前,有一種觀點認為,主要經紀商可以通過間接監管對沖基金來維護整個金融系統的穩定。然而,雷曼兄弟的破產使得這一觀點灰飛煙滅。
對沖基金行業的繁榮源自監管套利和信息套利。傳統銀行系統所受的監管越重,流向不受監管的影子銀行機構的業務就越多。馬拉比認為,對這個行業能否成功加強監管,仍屬未知數。出于防范道德風險的考慮,監管機構不敢隨便加強監管;果真如此,這個行業可能將會承擔更大的風險,同時讓政府最后埋單。
不幸的是,只要發生金融危機,不管是否存在過重或過輕的監管,政府往往都會受到責備,并不得不為此埋單。
當對沖基金行業較小之時,尚不足以成為公眾關注焦點;然而,一旦其動量交易足以將一個中等規模國家拖到崩潰的邊緣之時,對沖基金的羊群效應便成為一個真實的大問題。
今天,歐洲正在成為這樣一個試驗場。如果某些對沖基金從投機某些歐洲國家的失誤中贏得數十億的財富,同時造成幾百萬人失業,那么就不僅僅是監管問題,而是將會首先帶來一場政治危機。
通過利用一個國家的政策失誤來實施交易,進而令這個國家陷入可悲的貧困境地,在當前的國際法律框架下可能并不違規;而通過加劇所謂“創造性破壞”進程,讓自己賺取高達幾十億的利潤,在道德上是否可容忍呢?
如果你打算了解對沖基金如何將歐債危機視作機會,這是第一本必讀書。
作者為經綸國際經濟研究院主席、中國銀監會首席顧問、香港證監會前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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