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罡

　　在當前凌亂的黨派及黨內政治格局下，美國參議院很可能于本周二歷史性地通過一項匯率政策監督法案，其中一些內容如付諸實施，將令美國有關政治集團更易對人民幣匯率和中國貿易活動提出質疑，并能采取更為嚴厲的制裁措施。

　　一方面是國內經濟持續低迷、失業率居高不下，另一方面是民主、共和兩黨都處于黨內權威不穩、力量重組的敏感時期，加上下屆總統大選即將進入一年倒計時，美國兩大政黨為取悅民粹勢力，保證內部忠誠并打擊對方而迭出“狠招”，使這一長期處于邊緣地位的法案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政治分量。

　　受制于國家理性的審慎考量，該議案最終成為正式立法的可能性甚微。但其若在參院通過，則具有重大象征意義，可能造就的政治勢能不容低估，恐令美國大選前本已復雜的中美關系平添不確定性。這也可能成為美國“黨爭”政治負面效應的又一案例。

　　讓制裁變容易

　　這項美國參議院S.1619號法案，以俄亥俄州民主黨參議員布朗(Sherrod Brown)的草案為基礎，綜合其他若干版本而成。根據該法案，若有關國家通過低估本幣來補貼出口，美國商務部經調查認定后可對這些產品征收反制關稅。最關鍵的是，這個法案放寬了提請有關部門發起調查以及認定“貨幣操縱”的門檻。

　　例如，在現有法規下，美國財政部若要認定某國是“貨幣操縱國”，首先須證實該國確實存有這一動機。過去數年，美國財政部一直拒絕將中國列為“貨幣操縱國”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難以對有關動機進行取證。這次的新法案欲取消“動機取證”的這一要求。

　　又如，目前，美國商務部只有在確認某國對某一行業或產品實施保護時，才能考慮啟動調查。新法案則放寬為，某一美國公司提出某項“單一事實”后，商務部即可以啟動調查。

　　這項提案的主要支持者為美國紡織、鋼鐵等“夕陽”產業，尤其是其中的中小企業以及勞工組織。而許多同中國有業務往來的美國大公司則對此強烈反對。通常來講，民主黨是前一陣營的代言人，而重視貿易的共和黨則傳統上支持后一立場。

　　在該法案提交參院數天前，美國勞工團體已經開始大造聲勢。一個親勞工組織的研究機構“經濟政策研究所”公布研究報告稱，在過去十年里，中美貿易逆差已導致美國失去280萬個就業崗位，而S.1619號法案如獲通過，將為美國創造160萬個就業崗位。

　　與此針鋒相對，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等五十多個商業團體則連署致信參院，警告這一法案將導致中美之間的貿易戰。

　　今年稍早前，美聯儲圣路易斯分行的研究也指出，人民幣升值對美國創造就業并無實質性意義，因為這些生產將會轉移至亞洲其他地區，而非回流美國。

　　民主黨“棄卒保車”

　　美國國會對人民幣匯率的“圍攻”由來已久。其始作俑者是紐約州民主黨參議員舒默(Charles Schumer)和南卡羅萊納州共和黨參議員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兩人均代表傳統大工業地區，其選民中有大量產業工人。

　　他們至少在八年前就已開始在這一議題上做文章，并于2005年率先提出針對人民幣匯率的提案，聲稱應對中國產品征收27.5%的關稅。

　　近幾年來，有越來越多的國會議員在這個問題上跟進，兩院議員陸續提出多個版本，不過都未產生實質結果。

　　依照立法程序，一項法案需在兩院同時通過并交白宮獲總統簽署，才能成為正式立法。如果在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卡住，它們就都只具有觀賞性而已。

　　而這場人民幣“圍剿”運動先前最接近成功的有兩次，一次是2007年，舒默和格雷厄姆的提案在參院金融委員會通過，但未獲參院領袖同意，甚至沒有機會遞交到全院表決。另一次是2010年眾院通過一項類似法案，但終被參院攔截。

　　這種法案過去之所以沒什么機會，是因為美國國會領袖和議員中的主流很明白，這一類法案并不理性，對解決美國經濟和中美貿易問題毫無裨益。在比較穩定的政治博弈格局中，此類動議通常不會上升到黨派意志，最多是部分議員的個人秀而已。

　　但今年的情勢不同。

　　首先，民主黨內總統缺乏權威。由于經濟始終未見起色，民主黨議員們面臨巨大連任壓力。現任美國總統奧巴馬的支持率低迷不振，難令全黨上下一心，貫徹主張。

　　目前，白宮力爭國會通過同巴拿馬、韓國和哥倫比亞三國簽署自由貿易協定以及奧巴馬的就業計劃，首先需要黨內議員支持。部分民主黨議員借機開價，要求民主黨大佬支持匯率法案，于是該法案才有望在民主黨控制的參院獲得通過。

　　共和黨漁利不成

　　就在民主黨領袖希望快速通過匯率法案，轉進其他議題的當口，共和黨人半路“打劫”。

　　鑒于要阻止這一法案通過并不現實，共和黨采取了聲東擊西的戰術，試圖從該法案的通過程序上謀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在就是否加速對該法案進行表決的程序性投票中，包括共和黨領袖在內的31名共和黨參議員都投票支持。

　　但隨后，共和黨給該法案捆綁了多項修正案，其包括對本不相干的奧巴馬就業計劃進行投票。這一招意在打亂民主黨的部署。

　　由于奧巴馬一直在高調敦促國會盡快就其就業計劃進行表決，而民主黨目前還無力確保該計劃通過。如果當真此時投票，民主黨內部分歧必然暴露。

　　正是這項要求令民主黨領袖失去耐心，悍然打破政治慣例，利用議席多數，強行阻止共和黨提出修正案。這一做法連日來引發熱議。而民主黨也無法照計劃完成表決，暫時將時間推遲到美國時間11日。

　　11日美國國會復會后，預計該法案將順利通過。之后的發展將取決于眾院。目前控制眾院的共和黨領袖對于該法案持反對態度，但他們卻承受著來自民主黨人和本黨同僚不斷加大的壓力。

　　去年通過類似法案的眾議院民主黨人得到201名議員連署，距通過該法案所需票數只差17票。在美國政治、經濟一片凌亂之中，眾院共和黨領袖能否有效控制住為數不多的游離票，成為關鍵變數。

　　即便該法案被眾院攔截，它也不會就此束之高閣，在未來一定會借機還魂。

　　事實上，部分勢力長期經營的一種“懲罰中國”的政治勢能已然成型，悄然改變著政客的立場。

　　在共和黨總統初選中處于領先地位的羅姆尼已宣布，如果他當選，將宣布中國為匯率操縱國，并對中國征收反制關稅。甚至連另一候選人、前駐華大使洪博培，在聲稱該議題毫無意義的同時，也表示如身為總統將簽署該法案。

　　在未來一年里，隨著選情更趨激烈，人民幣匯率議題有可能再度升溫，各種短線操作、政治投機在所難免。展望兩國經貿關系，務必戒慎恐懼。

　　(作者系本報特約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