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厲金融改革法案艱難出臺經濟復蘇乏力中前景難料

　　奧巴馬在即將啟程前往多倫多參加G20峰會的前夕，收到了一份“大禮”——經過艱苦協商，美國參眾兩院就爭議已久的金融改革法案的最終版本達成一致。由全球經濟危機催生的G20峰會地位日益顯耀，而加強金融監管也是本屆G20峰會的一個中心議題。在應對全球共同挑戰方面，全球治理正由西方主導的時代進入到多極磋商的新時期，特別是在加強全球金融監管、避免經濟危機再次來襲方面，G20的未來依然任重道遠……

　　本報駐華盛頓記者鄒強

　　奧巴馬行前喜獲大禮

　　6月25日一早，經過20個小時的艱苦協商，美國眾議院以20比11、參議院以7比5的結果終于就爭議已久的金融改革法案的最終版本達成一致。

　　該法案以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主席多德和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主席弗蘭克的名字命名，被稱為《多德—弗蘭克法案》。根據立法程序，美國參眾兩院將在一周內分別就最后文本進行投票。若不出現意外，美國總統奧巴馬將在7月4日美國國慶日之前簽署這一法案。分析認為，這將是奧巴馬政府成功推動醫改后，取得的又一大立法和施政勝利。

　　即將啟程前往多倫多參加G20峰會的奧巴馬總統聞訊表示滿意，他在白宮發表講話說：“我們準備通過美國自經濟大蕭條以來最嚴厲的金融改革法案。參眾兩院達成的最終法案版本，與我發動金融改革戰90%的主張相一致。”

　　美國財政部長蓋特納也表示，此次的金融改革方案是自美國經濟蕭條時期以來“最全面的一次金融改革”。他在一個聲明中稱，“它確立了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消費者保護方案。其將避免金融企業冒將威脅經濟的風險。而且它為政府更好地保護納稅人免受未來金融危機打擊提供了重要工具。”

　　金融監管法案直指華爾街的貪婪之風。奧巴馬說：“我們已經看到，如果華爾街存在監管不力和透明度缺失會發生什么。”對國會是否能表決通過最終法案，奧巴馬以“當然”表達了堅定的信心。

　　輿論指出，這份大禮無疑會增強美國在多倫多G20峰會上的話語權。在呼吁G20中歐洲和亞洲成員推動類似的金融改革方面，奧巴馬將更添幾分底氣。

　　被軟化的金改最終版本

　　此次金融監管法案雖然獲得參眾兩院的一致通過，但從始至終其實都在遭受來自利益集團的強大阻力。其中代表工業領域的利益集團就一直都在對國會百般施加影響，力圖“稀釋”監管法案中的嚴厲成分。消息人士披露，至少有56個利益團體對43名國會議員或其助手進行了游說，整合兩院法案版本的委員會成員在過去20年來，從這些工業利益集團收取了超過1.12億美元的資助。

　　全美消費者聯合會的法律顧問特拉維斯此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特殊利益集團影響國會議員，軟化金融監管法案的行為很難被制止。”而如何避免立法程序受到這些特殊利益集團的干擾，從來都是國會推動法案圓滿出爐的一大挑戰。

　　最終敲定的金融改革法案，包含的監管內容極為廣泛，從金融機構的運作并購，到抵押貸款的發放、信用評級的制定，乃至各種衍生品交易等，都將置于政府監管的視野之下。

　　由于法案批準了限制銀行自營交易和分離銀行衍生品業務，此前丑聞迭爆的高盛公司將受損慘重。根據估算，高盛將因分離自營交易一項，每年損失10%的收入。

　　不過，分析人士指出，即便高盛等大型金融機構在監管中財富縮水，它們在華爾街金融體系中的主導地位依然無法撼動。

　　實際上，兩院協商達成的最終版本在某些方面立場仍有軟化。法案只要求銀行分拆風險最大的衍生品交易，而可以保留利率、外匯、黃金、白銀等衍生品交易。金融監管的刀鋒，也沒有指向“兩房”所在的住房金融市場。

　　這也就難怪，在25日紐約交易所一開盤，一些金融機構的股票竟反彈上漲。華爾街的許多金融機構在國會最終金融改革法案出臺后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因為法案并沒有原先設想的“那么糟”。

　　來自新罕布什爾州的共和黨參議院職務祖德·葛瑞格說：“這一金融改革的立法從兩方面來看都是失敗的。它不會為我們帶來金融市場迫切需要的穩定和信心，也不會有效地減少金融領域的系統性風險。”

　　老議題面臨新形勢

　　本次G20峰會有四大主題：確保可持續以及平衡的經濟發展；落實金融部門的改革來完善有缺陷的全球金融體系；加強國際金融機構的合作，滿足當今全球經濟的需求；促進貿易投資的自由化。

　　眾所周知，金融監管是G20探討的老問題，但卻面臨著新形勢。全球經濟盡管呈現復蘇跡象，但基礎并不牢固，歐洲債務危機的蔓延更加劇了人們對“二次探底”的擔憂。金融監管顯得更為迫切，不僅需要各個國家單方努力，也需要成員間推動國際合作。

　　但是在多倫多，奧巴馬的激情演說似乎還是難以打動謹慎有加的歐洲人，于是雙方仍然一如既往地大聲疾呼著針鋒相對的財政主張。　

　　在應對歐洲債務危機中形成統一戰線的德國和法國主張大力采取緊縮政策，削減財政赤字，鞏固公共財政。德國總理默克爾強調，歐洲國家需要的是以真實基本面為基礎的增長，而不是以負債為基礎的增長。德國財長朔伊布勒也強調，沒有任何經驗表明，高赤字有利于經濟增長。財政赤字帶來的不安全因素對德國消費和投資增長構成了最大威脅。　

　　奧巴馬則強調，多倫多峰會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和推動經濟復蘇。他呼吁歐洲國家不要急于執行過度的緊縮財政政策，擔心這種做法將危害世界經濟增長，影響就業市場回暖。美國財長蓋特納和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薩默斯也表示，二十國集團對于確保全球經濟成長至關重要，承諾減少長期赤字不能以犧牲短期經濟成長為代價。　

　　在征收金融交易稅問題上，美歐更是在原則和方法上都截然對立。歐元集團主席、盧森堡首相容克承認，在全球范圍內征收金融交易稅這一目標在多倫多峰會上恐難達成一致。歐盟成員國已表示，如果本次峰會上無法達成一致，歐盟將自行實行征稅計劃。有分析認為，如果各國的金融規則與管制缺少協調性，將導致全球金融機構遷往監管薄弱的地方。這樣的金融改革終將失敗。

　　在對銀行實施監管方面，加拿大的做法倒是被認為“值得稱道”。加拿大財政部長吉姆·弗拉赫蒂說：“我們應該為加拿大的金融體系在危機中的表現感到驕傲。”在過去的15年中，當美國的金融監管積弊暗生的時候，加拿大一直沒有放松監管。加拿大禁止銀行將抵押產品包裝賣向私人市場，從而確保借貸者能夠償還借款。加拿大的金融市場主要由5家銀行主導，監管機構對這些銀行每一名高管的個人情況都了如指掌，這在很大程度上防止了金融投機的發生。

　　正因為有金融監管的效力，加拿大的經濟復蘇勢頭強勁。今年前3個月，加拿大的經濟增長達到6.1%，擺脫了經濟危機以來的低迷狀態。就業形勢也大幅好轉，危機中損失的40萬個就業機會中約四分之三的部分已經得到挽回。

　　美加房市兩重天

　　美國律師凱文最近在加拿大購買了一幢房子，40%的首付讓他很是費了一番周折，他現在開始盤算，如何還清放貸銀行的15年期按揭。

　　這與美國的情形完全不同。加拿大房市火爆的時候，地方銀行的次級按揭業務只占5%，而美國則達到20%。美國人既不著急還貸，也很難知道最初的放貸銀行是哪家，因為金融機構通常將按揭打包之后轉手出售。

　　“加拿大人討厭債務，他們不喜歡負債。”凱文說。這或許是受文化因素的影響，但更重要的是金融監管的作用。

　　在加拿大的金融監管體系下，銀行只有確認借貸者有償還能力后才會對其放貸。一家銀行的經濟學家克雷格說：“對加拿大的許多銀行來說，房產按揭是它們在平衡表上最樂見的一項業務。”

　　相比之下，美國的房市表現就遜色得多。6月16日，由于“房利美”和“房地美”的股價跌破了紐約證交所規定的1美元門檻價，被監管機構美國聯邦住房金融局要求退出股市。當天，“房利美”的股價下挫46%跌至50美分，“房地美”的股價則下挫45%收于67美分。

　　有分析指出，加拿大的銀行按揭業務受到嚴格的金融監管，而美國在金融監管之外，還有政治體系的作用。2008年9月，美國政府接管了“兩房”，并提供了1450億美元救助資金。美國政府官員表示，現在仍無有效辦法對“兩房”進行整改。

　　由美國國會推出的“兩房”曾經輝煌一時，2007年兩家的股價都超過60美元。“兩房”目前擔保的房產按揭約3100萬宗，涉及金額為5.5萬億美元，占全美按揭金額總量的一半。

　　銀行分析師博特說：“‘兩房’退市早已注定，紐約證交所以往對其網開一面，‘兩房’股票才得以在市場保持交易。”分析認為，“兩房”退市表明市場規則發揮了作用，美國政府必須加強對房產金融行業的監管，才能避免“兩房”危機的重演。

　　G20進入新紀元

　　27日，此次G20峰會在多倫多落下帷幕。雖然不能指望這樣一次會議能夠解決當下面臨的諸多實質問題，但會議發表的《二十國集團多倫多峰會宣言》，還是再次表明了與會領導人強調要采取下一步行動，推動世界經濟全面復蘇的決心。

　　宣言說，二十國集團迄今的合作努力取得了良好成果。世界經濟恢復了增長，但嚴峻的挑戰依然存在，發達國家的主權債務危機對世界經濟復蘇造成威脅。宣言強調，二十國集團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和加強復蘇，為強勁、可持續和平衡的增長奠定基礎，加強抗風險的金融體系。

　　另外，宣言還就反對貿易保護、推進商業和投資達成了廣泛共識。宣言指出，各國將抵制在商品和服務領域提高或增加投資貿易壁壘的做法，反對增加出口限制，反對實施與世界貿易組織規則相悖的政策來刺激出口。

　　至少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本屆G20峰會在原有基礎上又向前邁進了一步。遙想在G20進入人們視野之初，很多人認為這是一個“臨時性”的多邊舞臺，將隨著全球經濟危機陰霾的散去而功成身退。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發現G20愈來愈不可或缺。2009年9月，美國總統奧巴馬在匹茲堡舉行的第三次G20峰會上，宣布G20是“國際經濟合作的主要論壇”。

　　“G20將長期存在和發展下去，作為這一機制的主要推手，美國對其重要性和價值有深刻的認識。”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亞洲研究項目主任班寧·加瑞特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如是說。

　　班寧還表示，這并不是因為全球經濟危機沒有完全過去，也不是因為G20在應對危機方面取得的成功，而是因為G20融合了西方發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這種格局反映了世界經濟力量分布的現實，G20因此對全球經濟事務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

　　有分析指出，G20的誕生是冷戰結束以來國際社會在全球治理方面做出的最重要的創造性舉措，其深刻表明全球事務已告別由西方單獨主導的時代，而進入到由多極力量共同磋商的嶄新紀元。放眼未來，G20的職能將不僅局限于經濟問題，還會延伸到發展和安全領域。

　　人民幣彈性匯率受歡迎

　　霍普金斯大學資深教授鮑泰利在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表示，“今年以來，美國經濟盡管稍有起色，但復蘇依然乏力。”“美國經濟的復蘇未能達到預期的目標，V型復蘇態勢目前沒有實現。”為確保經濟振興和避免大范圍的政府裁員，奧巴馬總統此前提出追加500億美元新的刺激計劃。但提議遭到共和黨陣營的一致抵制，民主黨內部也是意見不一，認為政府和社會無法承受增加財政支出的壓力。

　　眾議院多數黨領袖斯滕尼·霍耶近日表示，他已要求白宮從未花完的8000億美元刺激計劃中尋找財源。他說：“早先批準的刺激計劃中顯然還有尚未支出的部分。現在不論從國會還是全國的情況來看，都沒有動力推行新的刺激方案。”

　　與此同時，就在G20峰會召開之前，“多國聯手炮轟人民幣匯率”的論調四處蔓延。6月初，美國民主黨參議員舒默提議參議院采取行動，通過向中國產品征收“反補貼”和“反傾銷稅”的議案。舒默指出，“美國數百萬人的失業，以及數以千計企業的倒閉”，都是人民幣匯率低估的結果。

　　應對危機要從我做起，只知怨天尤人無法解決問題。霍普金斯大學資深教授鮑泰利對本報記者表示，中美之間的經濟和貿易情況十分復雜，失衡的局面不能歸咎于某一方，美國在這些問題上也有值得反思之處。

　　中國宣布重啟匯改之后，美國政府對此表示歡迎。奧巴馬總統發表聲明稱，中國決定提高人民幣匯率彈性是具有建設性的步驟，有助于經濟持續復蘇和促進全球經濟的再平衡。

　　鮑泰利稱，沒有人能夠指出人民幣究竟應該升值多少，“這應該由市場說了算”。中美作為世界最大的兩個經濟體，在匯率等問題上存在分歧是正常的現象，“關鍵是要保持兩國經濟關系的健康發展，不要使正常的現象引發不正常的后果”。鮑泰利對本報記者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