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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次深刻的涉及財產權的改革和一次全方位的開放所釋放出的巨大能量拯救了10年前的中國,而非技術層面的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貿易政策之功。而今,我們是否能找到同樣強有力的力量來源?
□文 高昱
時至年末年初,全球金融危機對中國經濟的嚴重影響已經凸顯,并且絕大部分論者對2009年的走勢也不樂觀——最積極的觀察家也認為到2009年三季度中國經濟下跌之勢方可觸底。即使我們度過難關,整體經濟開始復蘇,中國人已經熟悉的每年兩位數的“高增長時代”,或許真的要就此結束了。
增長減速,或者說逐步回歸到一個中速增長的新動態平衡,這不是一個阿拉伯數字的“量變”,我們國家和社會的諸多方面都會因此面臨翻天覆地似的“質變”新課題。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一直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創造了世界經濟史奇跡,但數以億計的人民脫離貧困、整個國家高歌猛進地創造財富的同時,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關系出現了很多矛盾、弊病,尤其是環保惡化、資源大量浪費、貧富差異擴大、價值觀虛無和人格分化嚴重,再加上權力階層的大面積腐敗,反映到社會層面就是群體性事件越來越頻繁——官方媒體已經警告說,2009年或是中國群體性事件高發年,并列出了兩段敏感時期,一是春節過后農民工大量外出找工作,二是7月份大學生畢業前后。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1月4日會見武警部隊黨委一屆六次全體會議人員時也強調,武警部隊在今年必須“維護社會和諧穩定、保障人民安居樂業”。
更重要的是,由于政府的合法性在很大程度上源于經濟成功給民眾帶來的現實利益,中國就像一個“自行車國家”,只有保持足夠的速度才能一直向前行駛,速度一旦慢下來乃至停止,自行車就會栽倒——可以說,是經濟增長速度保護著中國這艘航船繞過礁石林立的險灘。但是很多人一再指出了中國經濟增長模式的脆弱性:更多依靠包括人力、環境、礦產等自我資源資本化,并效仿東亞國家的出口導向,形成一種以投資和出口雙驅動的增長模式,因而抗產業周期能力差,盡管有嚴格的資本賬戶管制,看似堵住了金融災難的直接傾軋,卻很容易為國際貿易環境惡化所累。
商業社會的秘密只有一個,就是流動。它的流動推動著財富的蜂擁聚集,造就了一個又一個的光鮮洋場,也會留下一片又一片被沖垮的貧民窟;它激發著這個社會的馬太效應,也改變著人們的思維理念。資本的秘密更高級一些:它只能在滾動中生存。“托拉斯”起來的利益共同體重量越大,被拉升的位置越高,勢能所提供的滾動速度就越快。最近百年來,它從鐵路到石油到IT再到房地產和金融衍生工具——為了保證雪球越滾越大,它甚至人為地制造泡沫。從這一點上來說,華爾街和中國面臨同樣的問題:速度可以代表進步、繁榮、財富和價值,可以掩蓋所有問題,但速度也很危險,一旦不能保證速度,就會像騎自行車的人一樣栽倒。
10年前我們之所以平安度過亞洲金融危機,說到底當年的財政刺激政策和搶占國際出口市場只是表面原因,深層的根源是當時啟動的住房制度這一社會體制的改革,以及隨后的中國加入WTO。是一次深刻的涉及財產權的改革和一次全方位的開放所釋放出的巨大能量拯救了10年前的中國,而非技術層面的財政政策、貨幣政策、貿易政策之功。而今,我們是否能找到同樣強有力的力量來源?這樣的強大力量源不是沒有,但至少我們還沒有看到釋放出來的跡象。
在這種約束條件下,當政者也好,市場主體也罷,抑或我們這些升斗小民,斷不可抱僥幸心理,以為熬一熬,多出點血,外部環境好了,冬天就能過去,日子就又能過下去了。是該到了解放思想、從一磚一瓦開始義無反顧攻堅的時候了。尤其是過去幾年難以推動的諸項政治、經濟、社會和企業內部的管理改革——它們之所以難以推動,恰恰是因為其最根本、最關鍵,因此盡管誰都說改革重要,但改革就是無法啟動、進一步退兩步或者走偏到鞏固既得利益集團的歧途。現在,讓我們對變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