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0萬朵中國康乃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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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6年06月03日 01:36 21世紀經濟報道 | |||||||||
文/張 生 1980年版的《辭海》沒有“知識產權”這個詞,這很能說明我們當時對這事的認識。 現在不同了,張頤武教授說,章子怡通過奧斯卡頒獎晚會這個舞臺展示的形象,是
我們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關于章子怡的種種說法,但個中觀點不可以抄襲,也不可以推脫予他人,因為這涉及到知識產權及其保護。國人意識到這一點,是巨大的進步。因為眼下的知識產權已經走到了非常要緊的關口,大焉者,布什、賴斯、佐利克覺得是中美關系中需要解決的利益攸關(Benefit-staked)問題;小焉者,美聯社近日報道說,日本農林水產省的官員正在調查進口自中國的康乃馨,看它們是否與日本的一個康乃馨品種吻合,“因為日本一些康乃馨知識產權所有者抱怨說,從中國進口的康乃馨是中國人在未經他們許可的情況下培育的日本品種”。農林大臣中川昭一說:“每年的母親節我都會送給母親康乃馨,但是我不想送給她非法培植的品種。” 所有的知識產權話題背后,是利益。中川的孝心就訴說著這樣的事實:過去的5年間,日本市場上從中國進口的康乃馨從300萬朵增加到了5600萬朵。 因為涉及到利益,1623年英國就頒布了《壟斷法規》(The Statute of Monopolies);商標法方面,1809年法國首先推出《備案商標保護法令》;版權法方面,英國1710年頒布的《保護已印刷成冊之圖書法》大概是世界第一。如今,工業產權、版權、保護競爭等知識產權領域,有數十個國際公約在生效。知識產權及其繁縟的保護程序和措施,已經成為文明世界運轉的重要基礎。 我們不反對適當的知識產權保護,本人就從不看章子怡的盜版碟。 但我們發覺,知識產權是一個與歷史、話語體系、西方中心論乃至霸權政治存在千絲萬縷聯系的事物,絕非單純的法律問題。或者說,法律問題,只是知識產權問題的技術層次。 “濟南劉家功夫針鋪,認門前白兔兒為記。收買上等鋼條,造功夫細針,不誤宅院使用,客轉與販,別有加饒,請記白。”這就是北宋時期濟南劉家功夫針鋪的廣告,按道理,今天全世界的針制造商都應該向劉家針鋪的繼承人繳納專利費,或者,非經他們允許,不得生產針—— 別急,我知道你要說,知識產權保護有期限的。是的,我知道,按現在的法律,劉家針鋪就是有專利,也早過期了。但是,誰,憑什么,要給知識產權加上一個期限?50年、100年的保護期,道理何在?——誰都知道,歷史發展是不平衡的,當歐美給知識產權一個期限的時候,造紙術、印刷術、火藥、指南針都已經發明出來幾百年了,而無論瑪麗還是威廉,都沒有聽過周星馳的名言:如果要加上一個期限的話,我要說,一萬年。 也就是說,知識產權是一個歷史范疇,但中國的歷史顯然已經被排除在坐標系之外。黑格爾從理性和哲學的高度說,中國沒有歷史!他和他的同胞、遠親們都不是說著玩的。 1686年春,廣東官府招募了十三家較有實力的牙行經紀人,指定他們與洋船上的外商做生意并代海關征繳關稅。因為專利,所以富裕,1822年的一場大火,把十三行的藏銀燒化了,銀水流滿了廣州的街道。廣州十三行得到清政府的特許專利做世界貿易,跟東印度公司從英國女王那里得到專利經營印度就經濟層面而言是同一個性質,但他們的專利并沒有得到尊重,英國官方支持下的鴉片走私,改變了中國方面的常年順差,接著,拿中國人發明的指南針航海闖入的英國炮艦結束了十三行的專利。我們顯然無意對那些動輒說中國人歷史上就沒有產權保護意識的歐美人士炫耀我們的歷史知識,我們只是想指出,當中國也已經步入文明時代以后,歐美仍然壟斷著產權保護的原則和話語權。 拿微軟和蓋茨來說,為富而仁,現在是世界最大的慈善家。沒有知識產權保護,他不會有樂善好施的雄厚資本。但是,請注意這樣的事實:蓋茨的慈善金里有多少是我們捐獻的先不說,美國的法官可以反復審理蓋茨和微軟是否涉嫌不正當競爭,“麥金托什”幾乎是在美國司法的保護下幸存于“視窗”的魔掌,中國的金山卻在Office的陰影下瀕臨死亡——別以為我僅僅在批評中國的法官——其實,一旦中國對微軟、可口可樂、麥當勞這個級別的美國公司的知識產權提出質疑,就會遭到美國政府和輿論的“敲打”,瞧瞧美國國會違反世界貿易組織原則阻止“中海油”收購“優尼可”就知道他們的準則了。所以,中川大臣對康乃馨血統的好奇還算是溫柔的,孟山都公司對各類農產品孜孜不倦的專利申請使我們看到了這樣恐怖的前景——有一天,大豆發源地的中國農民種大豆,得向從中國借野生大豆改良品種的美國公司支付專利費。 因為現行產權規則霸王硬上弓的特征,我們注意到有人把中國和世界各地盜版者的愛好看成一種憤怒的表達形式——既然被排除在規則的制訂之外,我們為什么要遵守這種規則?! 這種憤怒上升到理論,就是阿明、弗蘭克等人的“依附理論”,在他們看來,第三世界貧窮落后、在現代化過程中處于依附地位的根源就是世界資本主義體系,只有脫離資本主義強權制訂的世界秩序,才能獲得真正的發展。當代的中國,不需要全盤吸收那個火紅時代的某些偏激,但在知識產權的游戲規則中被有意無意地邊緣化,卻也是不爭的事實。新加坡資政李光耀說,西方總是叫東亞遵守規則,而一旦亞洲人掌握了規則,他們就修改規則。老人家說得太透徹了,難怪尼克松生前心情復雜地推崇有加。 感謝亨廷頓、奈等教授,我們得知,知識產權制度其實就是“軟實力”之一,這種軟實力是歐美、特別是美國在這個世界占據主導地位的依靠。這樣說來,我們就明白了:老布什和克林頓時代,紡織品配額、農產品貿易占據了中美談判的中心;布什和后布什時代,知識產權的話題顯然更熱鬧。無論“硬”的、“軟”的, 說的都是一個“年輕而稚氣的霸主”(美國歷史學家語)對其霸業的呵護。 (作者系南京大學中華民國史研究中心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