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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的另一面


http://whmsebhyy.com 2006年04月09日 17:10 經濟觀察報

  樊樹志   

    隨著古裝電視連續劇的熱播,乾隆皇帝的形象也成天在我們眼前晃悠,他看起來似乎平易近人、善解人意、溫文爾雅。“戲說”歷史固然有趣,但“誤導”的負面效應卻不可忽略:一個歷史上陰險狠毒、色厲內荏的獨裁君主卻被熒屏巧妙地掩飾了過去,以至于少不更事的孩子們居然認為以前的皇帝都很可愛。

  歷史上的乾隆皇帝,號稱“十全老人”,有“十全武功”——發動了十次戰爭,窮兵黷武,勞民傷財,把“盛世”的家底耗盡,清朝在他手上由盛轉衰。為了沖淡武夫形象,他極力附庸風雅,舞文弄墨,寫了幾千首詩,收藏歷代書法精品,到處題字,彷佛是一個極有文化修養的儒雅之士。然而,在這迷人的表象掩蓋下,他的另一面卻是一個文化專制主義的狂熱推行者。帝制時代的獨裁君主都推行文化專制主義,而以清朝為最甚,清則以乾隆為最甚。這樣說,決不是夸張。

  文化專制的突出表現就是大興文字獄,對知識分子的詩文吹毛求疵,捕風捉影,無中生有,上綱上線,動輒殺頭抄家充軍。文壇上,一片肅殺之氣。康熙時,戴名世的著作《南山集》,被當局認為有“政治問題”,遭到嚴懲,主犯戴名世被殺頭,株連親戚朋友幾百人。五十多年以后,乾隆皇帝再次舊事重提,利用“南山集案”大興冤獄,殺害了71歲的舉人蔡顯,株連24人。

  事情的起因并不離奇。蔡顯的詩文集《閑閑錄》出版以后,被邀功的小人揭發,說是其中有“怨望訕謗”之詞。那么所謂“怨望訕謗”之詞是什么呢?說來可笑,不過是蔡顯引用古人《詠紫牡丹》詩句:“奪朱非正色,異種盡稱王”。詩的原意無非是說,紅色的牡丹是上品,紫色的牡丹稱為上品,是奪了牡丹的“正色”,是“異種稱王”。如此而已。那些官僚們竟望文生義,強詞奪理地指責蔡顯含沙射影,“奪朱”是影射滿人奪取朱明天下,“異種稱王”是影射滿人建立清朝。

  兩江總督高晉、江蘇巡撫明德把這個案件上報皇帝,主張按照“大逆”罪,凌遲處死蔡顯。乾隆皇帝仔細看了高晉和明德的奏折,以及隨同奏折附上的《閑閑錄》,下了一道圣旨,把凌遲改為斬首,同時對高晉、明德大加訓斥。這是什么道理?難道他大發善心了嗎?非也。原來他從《閑閑錄》中找到了“戴名世以《南山集》棄市”之類字句,以為蔡顯是在發泄對現實政治的不滿,而高晉、明德查辦此案時竟然沒有發現這類字句,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乎,他在圣旨中狠狠訓斥這兩個封疆大吏,是“有心隱曜其詞,甘與惡逆之人為伍”,故意縱容包庇、同流合污,需要承擔一部分罪責。因此把蔡顯由凌遲改為斬首,意在警告大臣們,以后經辦此類案件,務必處心積慮地收集罪證,不能有所遺漏。結果,蔡顯和他的17歲兒子被處死,幼子及門生多人充軍。原因就是一句吟詠牡丹的詩句,以及一句反映事實的大白話:“戴名世以《南山集》棄市”。

  在大興文字獄這點上,乾隆皇帝比他的大臣要厲害百倍。這從“字貫案”可以更加清楚。舉人王錫侯,為了給參加科舉考試的士子提供方便,把《康熙字典》加以精減,編了一本《字貫》。這種事情,在現在看來十分尋常。殊不知,這一舉動在當局的眼中,已經屬于“大逆不道”。因為,《康熙字典》是康熙皇帝“欽定”的,王錫侯膽敢擅自刪改,便是一大罪狀。何況《字貫》沒有為清朝皇帝的名字避諱,構成另一罪狀。不但王錫侯遭到嚴懲,書板、書冊全部銷毀,而且經辦此案的江西巡撫海成也因“失察”而治罪。

  江西巡撫海成受到牽連是為什么呢?原來海成在向皇帝報告時,說有人揭發王錫侯刪改《康熙字典》,另刻《字貫》,實在狂妄不法,建議革去王錫侯的舉人功名。但他并沒有細細審查《字貫》本身的文字是否有問題。乾隆卻很細心,看了海成的奏折后,又仔細審查了隨同奏折附上的《字貫》。發現事情并非尋常狂誕之徒妄行著書立說那么簡單,他在《字貫》序文后面的“凡例”中發現,王錫侯居然把圣祖(康熙)、世宗(雍正)的“廟諱”,以及他自己的“御名”,也就是玄燁、胤禛、弘歷之類,毫無避諱的開列出來。他認為這是“深堪發指”、“大逆不法”之舉,應該按照“大逆”律問罪。但是,江西巡撫海成僅僅建議革去舉人,大錯特錯。盛怒之下,他給軍機大臣發去一道諭旨,狠狠訓斥道:海成既然經辦此案,竟然沒有看過原書,草率的憑借庸陋幕僚的意見上報。而那些“大逆不法”的內容,就在該書的第十頁,開卷即見。海成因此被革職查辦,押送京城,交刑部治罪。最具諷刺意味的是,海成是貫徹乾隆的文化專制主義最為賣力的人,是各省禁書的始作俑者,備受皇帝信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自掘墳墓栽在查辦文字獄的“失察”上。

  王錫侯當然要按照皇帝的諭旨重新審問,留下審訊筆錄十分滑稽,其中的片斷如:

  ——官員問:你身為舉人,應該知道尊親大義,竟然敢于對圣祖仁皇帝欽定的《康熙字典》擅自進行辯駁,另編《字貫》一本。甚至敢于在編寫凡例內把皇帝的御名毫無避諱的寫出來。這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王錫侯答:因為《康熙字典》篇幅太大,我精減為《字貫》,無非是為了方便后生學子。書內把皇帝御名寫出來,目的是要后生學子知道避諱,實在是草野小民無知。后來我發覺不對,就把書內應該避諱之處,重新改板另刻,現有書板可據,請求查驗。

  盡管如此辯解,既然皇帝已經說“人人得而誅之”,王錫侯自然難逃一死。

  根據《清代文字獄檔》,從乾隆六年到五十三年,有文字獄53起,幾乎遍及全國各地,到處都充斥著以文肇禍的恐怖氣氛,迫使知識分子遠離現實,躲進故紙堆里討生活。此外,人們似乎忘記了這樣一點,乾隆時代由大興文字獄進而發展到全面禁書、焚書;開館編纂《四庫全書》的過程,就是一個禁書、焚書的過程,禁毀書籍達幾千種。無怪乎一代宗師孟森要感嘆:“明清之間著述,幾遭盡毀”,“始皇當日焚書之厄,決不至離奇若此”!

  透過歷史的真相,以古為鑒,乾隆皇帝的另一面,難道可以用鋪天蓋地的“戲說”來加以忽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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