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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們聰明又有教養，你們不要以此來炫耀；一件小事就足以擾亂甚至毀滅你們引以為榮的所謂智慧；一個意外事件，一次突然而猛烈的情緒波動就會一下子把一個最理智、最聰明的人變成一個語無倫次的白癡。”
16世紀，日內瓦的醫生馬泰說了上面這段話。馬泰所說的“一個意外事件，一次突然而猛烈的情緒波動”在21世紀的今天，指的是各種傳染病毒。對付此類恐懼的最有效手段是
：封閉與隔絕——這項人類發明的最久遠的技術，一再被重復使用。
《舊約·利未記》中，有關皮膚病的條例如下：
“祭司要察看肉皮上的災病。若災病處的毛已經變白，災病的現象深于肉上的皮，這便是大麻風的災病。祭司要察看他，定他為不潔凈。若火斑在他肉皮上是白的，現象不深于皮，其上的毛也沒有變白，祭司就要將有病的人關鎖七天。第七天，祭司要察看他，若看災病止住了，沒有在皮上發散，祭司還要將他關鎖七天。第七天祭司要再察看他，若災病發暗，而且沒有在皮上發散，祭司要定為潔凈……”
7+7=14。剛好也是現在許多傳染病的隔離期。我若說這是預言，那我一定是個無聊的人。這只說明，麻風病消失后，14天的隔離期對這個當下許多新鮮的傳染病仍然有效。
麻風病的蔓延，與世界的交流加速有密切關系。十字軍的東征，把麻風病成倍地帶給歐洲大陸，麻風病院遍布歐洲。麻風病最后的消失，從世俗角度再一次強化了隔離技術。
福柯說：“麻風病的奇異消失，無疑不是長期以來簡陋的醫療實踐的結果，而是實行隔離，以及在十字軍東征結束后切斷了東方病源的結果。麻風病退隱了，但是它不僅留下這些下賤的場所，而且留下了一些習俗。這些習俗不是要撲滅這種病，而是要拒之于某種神圣的距離之外，把它固定在反面宣傳當中。在麻風病院被閑置多年之后，有些東西無疑比麻風病存留得更長久，而且還將繼續存在。”
既然是隔絕，自然要以強力作為基礎。皮內爾的斷言是：在治療中，喚醒病人認清真理是毫無意義的，盲目服從才是有價值的……一條基本原則是首先實施一種強有力的約束，然后再施展仁愛的方法。
一個執著的真理愛好者，恐怕會假裝不同意皮內的前半段話，實際內心深處是完全相信的。
后現代社會，人類為了自己的速度無比自豪，在電梯、地下鐵、航空器的幫忙下，可以把一堆密集的人從地上舉到天空，從寒帶送到溫帶。這種后現代自豪與商標被神秘的傳染病毒打回原形，隔絕技術把密集的人群打散成個體，用警告與恐懼筑起高效的鐵幕。
現在和以后還會出現各種莫名的怪病。得病的可能性將永遠與人類共存。這就意味著，隔絕技術也將是永遠有效的，不要把這點想成太凄慘，反正孤獨的人類總是要嘗到自己的孤獨。
(連岳 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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