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永年
在聯合國改革問題上,中國終于首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反對日本、德國、巴西和印度“四國集團”提出的要求增加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決議草案,并聲明如果“四國集團”將決議案提交聯合國改革大會表決,中國會動用否決權。中國這樣做,無疑是因為如果聯合國的這一改革付諸實施,中國的核心國家利益必然會受到極大的損害。
在后冷戰時期,中國一直在提倡聯合國改革。中國要求建立一個后冷戰時代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聯合國要更加民主化等等。中國的理性是要以通過改革促使聯合國能夠更加有效地遏制超級霸權特別是美國霸權的國際行為,尤其是美國近年來所實行的單邊主義國際路線。
美國也在提倡和支持聯合國改革,但美國的目標和中國的大相徑庭。美國要求的是聯合國作為其“工具”的效率。在聯合國創始和發展過程中,美國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可以說,沒有美國就沒有聯合國。很自然,美國過去對聯合國的重視主要是因為聯合國可以為其所用。但在冷戰后,美國發現聯合國越來越不好用了,越來越不聽美國的話了,在一些方面聯合國的行為開始遠離美國利益,甚至出現與美國利益相悖的情況。因此美國的國際行為開始避開聯合國。在“9·11”恐怖主義事件以后,更開始實行極端的單邊主義。
不過,以單邊主義為核心的反恐戰爭數年下來,給美國造成了極大的代價。因此,從布什政府第二任期開始,有跡象表明美國開始重視聯合國的改革。美國的目標仍然是聯合國的效率,希望通過改革讓聯合國再次成為美國推行國際戰略的工具。在安理會改革問題上,美國的政策是可以擴大安理會成員,但這種擴大必須有助于美國的最大利益。這也就是美國強烈支持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的主要動力。
照理說,中國在聯合國改革問題上不必有太過激進的政策。盡管中國在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發展迅速,但離真正的崛起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在今后相當長的時間里,中國仍然會是一個地區大國。再者,中國也沒有像美國一樣要利用聯合國在全球范圍內推行自己的政策。盡管聯合國的功用對中國來說并沒有那么大,但中國絕對不可以只是聯合國改革的旁觀者。中國絕對不容許聯合國的改革有損自己的核心國家利益。
聯合國改革如果要有可能,各國國家利益間的妥協不可避免。如果各國過于自私自利,聯合國的任何改革將是不可能的。但是這種妥協總有個分寸和底線。如果聯合國改革損害到中國的核心利益,那么就必須不遺余力地加以抵制和拒絕。從這個角度來說,抵制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就是對中國核心國家利益的保護。
不能狹隘地把中國抵制日本入常的行為僅僅理解為是因為日本不能正確面對歷史問題。如果僅僅因為日本能夠面對歷史問題就容許其入常,那就會犯戰略錯誤。如果當日本甚至連歷史問題都不能正視的情況下就容許其入常,那就會是大錯特錯。原因很簡單,中國可以容許一個能夠正視歷史并且具有獨立國際路線的日本入常,但絕對不可容忍一個不能面對歷史且作為美國的聯盟的日本入常。
冷戰后,美國為了保持其唯一的世界霸權地位,以各種形式把一個崛起中的中國視為其潛在的敵人。為了遏制中國,美國竭力拉攏其緊密的盟友日本,企圖在亞洲建立一個以美日為核心的意在圍堵中國的聯盟陣線。而日本也投美國所好,借“中國威脅論”,竭力協助美國實現其圍堵中國的戰略目標。近年來,美日兩國一直在構建各種軍事防御體系。今年兩國更是明確把臺灣問題列為“共同戰略目標”。實際上,美國在進行世界范圍內反恐戰爭的同時,并沒有忘記來遏制中國。與美日聯盟日益緊密同步,美國在亞洲的軍事戰略調整正在加速。在這樣的情況下,日本入常,在安理會與美國共舞,必然對中國的國家利益構成莫大的威脅。
在聯合國改革問題上,大國的較量是不可避免的。冷戰以后,聯合國的功能日益退化。盡管聯合國仍然是最重要的國際組織,但越來越名不符實。聯合國改革勢在必行,聯合國應當也必須擔當一個更為重要的角色。然而,聯合國的改革不能成為一些國家聯盟政治的工具。不管中國否決日本等“四國聯盟”的草案會造成怎樣負面的國際影響,但保衛國家的核心利益應當是不計代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