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兩膝著地,伸直腰股姿式之謂也。這三個要素缺一不可。雖雙膝著地,但若臀著于蹠者則為坐。跪,在咱們這個古老國度里,作為一種至尊禮節(jié),骨子里透出的是一種尊卑觀念。在古代,皇帝老兒若不把他老爹尊為太上皇,連他老爹也該對他行跪拜之禮的。據(jù)傳,漢高祖劉邦衣錦還鄉(xiāng)時,為避他老爹行跪禮,有關(guān)方面便差他老爹去打掃衛(wèi)生。這就可以看出,官場上尊下卑重于親情血統(tǒng)的上尊下卑。
這些年頭因為有些商家提倡“跪式服務”,跪的話題也多了起來。有人說,跪,在西方是“面對上帝本人最恰當?shù)淖藙荨保恰膀\、誠懇、尊重的最高級表達形式,絲毫沒有我們中國人賦予跪的臣服、屈服、認罪的含義。”筆者不敢茍同。因為按按照這個道理,他無法解釋,1970年,德意志聯(lián)邦共和國(西德)總理維利-勃蘭特來到了位于華沙老城內(nèi)的原猶太人聚居區(qū)。作為一個曾經(jīng)屠殺了600萬猶太人的國家的代表,面對著大屠殺的幸存者們,他默默地屈身,面色凝重,低垂著頭,雙膝跪倒在猶太人死難者紀念碑前!這一驚人之舉,令許多在場的人感動落淚。
跪之大禮雖歷經(jīng)千年浸淫不息,但除卻或官場或民俗或必要或無奈的禮儀之外,也許更多的跪,與人格尊嚴無關(guān),甚至與感恩戴德也無關(guān),只是一種交易成本的表達方式,只與有所值有關(guān)。比如現(xiàn)今城市街頭隨處可見的下跪行乞,對行乞者來說,下跪與人格尊嚴無關(guān),只要有所斬獲,他(或她)就跪有所值。
跪有所值,與尊卑或尊嚴無關(guān),更體現(xiàn)在與傳統(tǒng)意識中逆向的跪。如家住鄭州市桐淮小區(qū)的郭某在路上耍酒瘋,對路人大罵不止。無奈的郭母為制止兒子耍瘋,竟跪在郭的面前邊哭邊說:“我叫你親爹,你別鬧了行不行?”但郭還是不聽,圍觀的路人紛紛拿路邊的土坯擊砸他。再比如,曾經(jīng)發(fā)生在上海火車站站臺上的一幕布:母攜子欲向公安機關(guān)投案自首的路上,孽子突然反悔離去。母親痛不欲生,雙膝著地,跪在孽子面前。孽子良心發(fā)現(xiàn),回頭跟母親走向新的彼岸。
這種跪有所值,豈止是發(fā)生在親情之間?三四年前,內(nèi)蒙古包頭市一位交警看到道路擁擠陷于癱瘓便上前維護,好話說盡,道理講透仍無濟于事,無奈之下當街跪下,終于感化了行人;兩年前,武昌的程老漢與家人爭吵后到大東門鐵路橋欲臥軌自殺,眼看火車就要駛到,苦勸數(shù)分鐘未果的一位交警情急之下鄭重下跪,終于將老漢“請”出鐵軌。
按說,現(xiàn)在是新社會半個多世紀了,政府官員是人民公仆的觀念已經(jīng)深入人心了,但是,當有些群眾在官府應盡的義務下辦成一件事時,還會情不自禁地雙膝下跪,一幅感恩戴德的動人畫面。而我們有些還是受現(xiàn)代文化觀念熏陶出來的年輕公務員,總要總津津樂道群眾的跪謝,而我們不少媒體把關(guān)不嚴,總會讓這種細節(jié)公之社會,給這種感恩戴德的“跪謝”涂上濃重的色彩。其實,對這種下跪,我們更應該看作是群眾終于挽回損失后的心中認同的“跪有所值”。
值得慶幸的是,今之警界,終于有清醒之士站出來給這種“跪謝文化”撥亂反正了。他是河南省副省長、省公安廳廳長秦玉海。2月25日,他帶領(lǐng)副廳長傾聽了30名上訪群眾的申訴,其間,他3次向群眾道歉。最后心情沉重地說:“今天群眾反映的問題,很多可以解決,可因為公安機關(guān)執(zhí)法不嚴、執(zhí)法不公,給人民群眾造成痛苦和傷害。今天有個現(xiàn)象我看了之后,心里很難受:人民群眾反映問題的時候向公安下跪。人民群眾是主人,我們是公仆,長跪不起的應該是我們哪!”(《北京青年報》2月27日)
按理說,公安是群眾的公仆,是群眾雇用的保護人,可他們存在的問題不僅沒有人主動解決,去求公安解決時還要“跪請”,這種生態(tài)環(huán)境,怎一個跪字了得?源遠流長的古國“跪文化”,是該好好反思了。
“長跪不起的應該是我們哪!”如悠遠的鐘聲回蕩在人們耳畔。
(稿源:紅網(wǎng))
(作者:百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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