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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京韜／文
孫家灣不相信眼淚，就像陳家山不相信眼淚、大平也不相信眼淚一樣。不相信眼淚并不等于沒有眼淚，我相信，此刻的孫家灣一定淚飛如雨，就像陳家山的眼淚和大平的眼淚一樣。
上周，當人們還沉浸在春節假期的喜慶氣氛中時，一場不期而至的特大礦難使大家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2月14日是大年初六，在這一天的15時03分，遼寧阜新礦業集團公司孫家灣煤礦發生一起特大瓦斯事故，截止到目前，孫家灣礦難遇難者人數上升到213人，同時還有一名礦工下落不明，估計生還希望渺茫。這已經是自去年10月以來，繼河南大平、陜西陳家山發生的國有煤礦特大安全事故之后，連續發生的第三起煤礦死亡特大安全事故。
中國有句老話：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今年的2月14日，在孫家灣，213名礦工失去了生命；去年11月28日，在陳家山，166名礦工遇難，而有關媒體2月6日的報道說，除了35名遇難礦工的遺體是在兩天之后被抬出來的，另外131名礦工遺體至今仍在井下；去年10月20日，在大平，148名礦工永遠的長眠在地下。孫家灣的眼淚在飛、陳家山的眼淚在飛、大平的眼淚在飛，那些雖然沒有上述三大礦難引人注目但同樣發生了傷亡事故的礦山所在地的眼淚在飛，同情那些遇難礦工的眼淚在飛，但再多的眼淚似乎也難以阻擋那些惡性事故的發生。面對春節期間發生的這起特大悲劇，人們有理由要問個明白：煤炭生產安全到底出現了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為什么不能遏制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在短期內連續發生？在接連發生了三起嚴重的安全事故之后，有關部門能否拿出切實有效的防范措施預防這樣慘痛的事故再次發生？
這幾個月來，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的有關人士成為了特別忙碌的人，在每一起重大事故發生之后，人們都看到他們忙碌的身影。但在他們如此忙碌的背后，卻是幾乎一次連著一次的特大事故，卻是屢創死亡人數新高的特大礦難。其實，人們更希望他們忙碌的身影出現在礦難發生之前，人們也更希望他們總結的不是事故發生原因，而是如何預防重大事故的經驗。但“亡養補牢”，我們注意到這個監督國家安全生產的政府機構總結出的關于礦難頻發的幾點重要原因。媒體報道說，該機構一位官員表示：“鄭州大平礦難、陜西銅川陳家山礦難，雖然有自然災害等因素，但這兩個煤礦都存在著嚴重超設計能力現象，這種現象與礦難的發生有著必然的聯系。”而這家機構的一位主要負責人更公開表示：“全國國有煤礦累積的安全欠債非常驚人！今后3年內，根據測算，至少需要投入約518億元才能清理這些欠債。”
事實上，超采與安全欠債嚴重正是導致目前頻頻發生重大礦難的兩大主要原因。資料顯示，去年以來我國煤炭價格一路飆升，2004年9月份原煤漲幅高達40%，而供暖季的到來，令原本高位運行的煤價漲勢更加高企。而煤炭行業持續處于賣方市場，更加刺激了煤礦的超能力生產。一個事實是：2004年我國原煤產量高居世界首位；但另一個不爭的事實是：我國煤礦事故死亡人數已遠遠超過世界其它產煤國家煤礦事故死亡人數的總和。據新華社報道，受行情看好與高額利潤刺激，煤炭行業超設計能力生產與頻繁“擴能改造”現象成風，包括國有、地方、個體在內的各類煤礦紛紛挑戰生產能力“極限”，不僅造成大量資源浪費和加速枯竭，更成為煤礦安全事故頻發的“禍首”。去年全國27個產煤省區中，有20個省區超產，其中19個省區超產在10%以上，福建、陜西、北京超產均在50%以上。新華社的報道還點名指出有些溫州商人在山西承包的煤礦中，超產現象更為嚴重。“知情人說，外來承包人急功近利，實行掠奪性開采，大多中小煤礦超產幅度都在150%以上，有的甚至翻倍。”有輿論指出：“一些經營者為了追求超額利潤而采取了殺雞取卵方針，資源的破壞、礦工的死活對他們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不從根本上改革煤礦經
營機制，礦難仍將頻頻發生。”同樣值得關注的是，雖然對待安全欠賬，有關機構表達了很大的決心，表示將爭取用3年時間，補還國有煤礦安全欠賬。但面對近期連續發生的特大事故，如何在這3年期間盡量減少惡性事故的發生，同樣是擺在煤炭生產企業和安全監督部門面前的一個重大的課題。
的確，頻頻發生礦難的煤炭行業承載了過重的生產任務。有分析認為：“由于我國經濟處在高消耗的重工業化時期，以高物耗和高能耗為特征的粗放型經濟增長方式進一步加劇了能源的壓力，而煤炭是我國最主要的能源，牽動著經濟發展全局。一面是煤炭供應偏緊，能源已經成為制約經濟發展的瓶頸；另一面是生產能力不足所導致的超能力生產，以及由此引發的礦難。”這種流行的說法雖然是煤炭行業處于兩難境地的真實寫照，但顯然并不能成為如此高密度發生惡性礦難的當然理由，事實上，沒有正確處理好眼前利益和安全生產之間的關系，才是我們必須嚴肅面對的問題，無論是國有大礦還是私營小礦，概莫如是。而到底有沒有人真正把礦工兄弟的生命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倒是值得所有從事煤礦行業的人、特別是各級領導者捫心自問：你們到底是問心無愧還是于心有愧。
大年初六，中國人團圓的正月；2月14日，西方喚做情人節，在這一天，也許是巧合，在一個叫孫家灣的地方，214名礦工兄弟永遠失去了與親人團聚的機會。面對瞬間消失的那些生命，孫家灣淚飛如雨；但面對連綿不斷的礦難，孫家灣不會相信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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