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正道與歧途

　　文／楊鵬

　　1962年，生物學家卡遜的《寂靜的春天》在美國出版，它向人類宣告了一個信息：人類征服和控制獸性自然的方式應當轉變了。不適當的征服控制方式反過來會危害人類自己。人類要重新認識和轉變自己與原始自然的關系。

　　《寂靜的春天》引發了遍及全球的綠色環保浪潮。環保，由一個技術和管理的概念逐漸被提升為一個道德概念，并迅速擴散為一種政治力量，形形色色、各種動機的人紛紛卷入其中，以獲取綠色的好處。

　　貧窮是同類相殘的根源

　　在綠色環保成為普遍道德的今天，美麗的綠色之光掩蓋了綠色世界中形形色色的面目。其實，綠色世界中，神獸雜糅，爭執不休，神性自然與獸性自然糾纏在一起，共同的綠色的面目下，跳動著全然不同的心。

　　當地球上沒有一滴石油，我們該何去何從？地球上的最后一滴水，將是我們人類的眼淚。人口和資源消耗的增長勢頭如此迅猛，資源日趨枯竭，人類將不可避免面臨一場沖突和災難。這樣一種判斷和情緒化的話語被全球的傳媒以各種方式廣為傳播。從正面的意義上說，這種判斷提醒人們要全力以赴提高資源使用效率，全力以赴研發新的能源和材料。人類一次超越不夠,要更多的超越。

　　但是,從負面意義上說，這十分理性和道德的說教背后，也隱隱約約會現出獸性的尾巴！它有可能轉向另外一個獸性的結論:人口眾多的民族是罪惡的民族，發展的民族是罪惡的民族。生娃娃是不道德的，發展經濟是不道德的，毀滅這些民族的人口，壓制這些民族的發展，就是人類的至高利益。如果這種轉向發生,那么,綠色就有可能是不和平的、不平等的，而會變成暴力和等級的。黑色曾經是暴力的，綠色也可能是暴力的。殺人狂也能在綠色旗幟下找到殺人的另一種高尚理由。

　　在推崇綠色的時代，要警惕對綠色主義的追求走向極端，演化為新型的專制主義。

　　資源是靜態的，是不可能增加的，這種結論下的世界是一個暴力和等級的世界。那想控制欲望的，其實就是想控制財富；那想控制財富的，其實就要依賴強制力量。

　　由增長的極限推向零增長的要求，由零增長的要求進而要求控制欲望，因欲望難以控制就進而要求強制，因強制要求而提出環境無國界，因環境無國界進而擴充軍備，因擴充軍備而走向暴力和等級，因暴力和等級而走向弱肉強食、同類相殘。這里面難道就沒有一點野獸的邏輯？理性和道德的語言背后，難道就沒有一顆殘暴之心？在強行控制欲望和強行控制分配財富的過程中，也可能會出現暴力綠色十字軍。轉一大個圈，得出這樣的結論，可能是卡遜全然沒有預料到的。

　　同樣綠色的面目下，跳動著兩顆不同的心。貧窮是同類相殘的根源，不要發展就等于選擇戰爭，要零增長就是要全面戰爭，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推理。從環境引發的真正的人的問題，不是該不該利用資源的問題，而是該利用什么樣的資源的問題;不是要不要發展的問題，而是要什么樣的更好的發展方式的問題。只有持續的發展才是道德的，這一點不可置疑。

　　資源由人的眼光和科技變化而變化

　　資源是什么？資源是靜態的嗎？從來不是。銅礦曾經不是資源，鐵礦曾經不是資源，煤礦曾經不是資源，石油曾經不是資源，天然氣曾經不是資源，資源由人的眼光和科技進步而變化。資源永遠是特定的,是與特定的科技系統相聯系的,是與特定的人類思維能力的提升相聯系的。所以人類根本的資源,是在自己的心靈和大腦中。

　　物質不滅，宇宙中的一切只是能量的形式轉換，只要宇宙中還存在著差別，就存在著可用的能量。鐵的開發帶來人類的第一次不徹底的解放運動，煤與石油的開發帶來人的第二次更大的解放運動，太陽能、氫能等的開發帶來第三次解放運動，這些資源正是人類自由的養料。

　　必需牽動著發展發明，發明是一種顯現。人類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改變他們依賴的資源，改變他們利用資源的方式。在木材枯竭時代到來之前，人類轉向了煤。在煤枯竭時代到來之際，人類轉向了石油和天然氣。在石油和天然氣枯竭時代到來之前，人類已轉向節能技術，轉向循環經濟，轉向了太陽能、風能、氫能、磁能等清潔而永續的資源。

　　在人們為石油、天然氣枯燥而焦躁不安的時候，新的突破開始了。人類的眼光盯上了太陽能、氫能、風能等清潔豐裕的能量。人類文明在新的技術突破下實現新的轉型。

　　盡管太陽輻射到地球上的能量僅占其輸出總能量的22億分之一，但這已經使每秒鐘有1.73×1014千瓦能量輸送到地球上，這個數字相當于全世界能量總消費量的幾萬倍。也就是說，40分鐘照射到地球上的能量，相當于人類一年內消費的能量的總和。

　　1958年美國第一次把硅太陽能電池用在“先鋒號”人造衛星上。

　　1980年日本三洋公司生產出世界上第一個太陽能計算器。

　　1980年美國人馬克·雷迪制造了一架太陽能電池飛機，并命名為“太陽能挑戰者號”。

　　1981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建成3座功率為1000千瓦的太陽能發電站，1982年分別建成功率為1000千瓦、2500千瓦和10000千瓦的太陽能發電站。

　　2002年7月，美國得克薩斯舉辦了一場太陽能汽車賽，10輛太陽能驅動的汽車無聲開動，平均時速達到56公里，15.5萬個座位的賽場座無虛席，掌聲雷鳴。而100年前，歷史上第一次汽車大賽也是在美國，最高時速最多也就達到8公里，以至于一位觀眾站起來憤怒高喊：換馬來比賽！

　　大家真愿意換馬嗎？真愿意回到馬車時代嗎？先死掉40億人吧！因為馬車時代的人就只能是這么多。太陽能汽車和氫能汽車的發展，各種清潔的、豐裕的新能源的探索和開發，是人類神性之心對石化資源枯竭和環境污染的回答。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隨著特定資源成本逐步攀升，一些企業開始追求廢物的綜合利用，循環經濟模式開始出現。循環經濟是一種建立在清潔生產和廢棄物綜合利用基礎上的經濟發展模式，生產和生活中產生的各種廢棄物都可經過再利用，以資源的形式重新進入生產流程。生產和消費過程不產生或極少產生廢棄物。最終目標是實現“零排放”、“零垃圾”。

　　氫是大氣中含量最多的元素。它占大氣質量的75%，占大氣分子總數的90%，占太陽質量的30%。人類能源使用的遞進關系，說明了人類日趨走向氫時代。木頭燃料，一個氫原子對10個碳原子；煤炭大約是一個或兩個碳原子比一個氫原子；石油為一個碳原子比兩個氫原子，天然氣是一個碳原子比4個氫原子。

　　1994年，第一輛燃氫公共汽車開上比利時的街頭。

　　1998年，第一架以液態氫為動力的飛機飛上美國的藍天。

　　1999年，冰島宣布要把冰島建設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氫經濟的國家。

　　人類歷史上獸性自然支配的時代，每當資源枯竭時，人類社會就容易回到“叢林原則”，弱肉強食，同類相殘，暴力至上，等級控制。這是因為企業家和科技人群沒有站到歷史的中心來，這是因為企業家和科技人群沒有能提供更多的資源以緩解人與人的沖突。

　　綠色世界中的獸性自然要的是零增長、零排放、零污染，這是“三零”原則，綠色世界中的神性自然要的是高增長、零排放、零污染，這是“一高二零”原則，這看來細微的差別，是神性自然與獸性自然的區別。神性自然的人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要以可持續的增長替換不可持續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