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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偉一
動物好，動物解決吃飯問題后就不惹是生非了，至少不給我們人類惹是生非。瑞士奶牛吃飽后便閑臥在阿爾卑斯山的緩坡上，享受溫暖的陽光。非洲草原上的雄師吃飽后也是懶不思動，羚羊擦身而過獅子也打不起精神。人不行，人解決吃飯問題后便要胡思亂想，一不小心還會跑出來一個魯迅，常持“異端”之論，一支纖筆刺到我們的民族劣根性，弄得大家
舉座不歡。最要命的是人吃飽了還想感覺好——也就是說，吃飽了還是感覺不好。
什么叫感覺好？感覺看不見、也摸不到，感覺好可以有不同的形式，占小便宜后感覺好是一個比較普遍的現象。就連美國杰克·韋爾奇這樣的工商巨子都不能免俗，他當過通用電氣公司的總裁，但也愛貪小便宜，家里買花、家用雜貨和球賽的門票錢都要公司報銷。我想，韋爾奇絕不缺這幾個錢，他要的是享受免費午餐的那種美好感覺。
以上是消極意義上的感覺好，但也有積極意義上的感覺好。食用綠色產品便是一種，綠色產品很時髦，已經流傳到中國——不過以我們中國現在的誠信水準，綠色產品難保沒有假。而在西方，已經有人開始鼓吹什么道德凈化產品了，盡管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正在大力推出基因污染產品。現在像點樣的酒店都搞環保，客房會有一張小卡片，讓客人選擇隔日后換不換床單(理由是節水)。如果酒店沒有這種安排，客人反倒感覺不好，認為這家酒店太“土”，不上檔次。
目前，感覺好已經被提高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與公司社會責任掛鉤。公司治理在西方是老生常談，現在公司治理不靈之后，西方又有人重新揀起公司社會責任這面旗幟。所謂公司社會責任，就是公司除了賺錢之外，還有社會責任，還要對其員工負責，對其客戶負責，對環境負責。
就公司社會責任而言，首當其沖的是生產品牌產品的公司。品牌公司對其產品名聲非常敏感。品牌公司的客戶要的就是品牌，要的就是用品牌的良好感覺。品牌球鞋與一般運動鞋本沒有什么質的區別，用戶要的就是穿品牌的感覺。如果用戶知道品牌產品是用工人血汗換來的，那穿上品牌后也不會感覺好。
麥克斯—斯班塞爾(Marks&Spencer)是英國的一家連鎖店，在歐洲各大城市也有分店。1994年，英國一家電視臺播放系列報道，說是該店的供貨商在非洲使用過童工。此后該店的銷售量持續下降，甚至關了幾家分店。麥克斯-斯班塞爾的高級主管們認為，電視報道與他們的厄運之間有著因果關系，一些老客戶因為感覺不好而不再光顧這家老店。
公司做壞事自己感覺也不好，因為公司有可能因此而受到起訴。日本已有公民起訴日本政府和日本汽車公司，告他們狼狽為奸，給東京造成了極大的空氣污染，使原告或原告的親屬因空氣污染而患有疾病。日本東京地方法院2002年10月29日開庭，判日本政府、東京都政府和首都高速道路公團敗訴，賠償東京空氣污染受害者7920萬日元。
美國法院對外國人也網開一面，美國的《外國人侵權索賠法》規定，只要一家公司在美國有法律上的存在，這家公司的苦主都可以來美國法院起訴，不論侵權行為是否發生在美國，不論原告是否是美國的公民或居民。這里的美國法院不是在干涉其他國家的內政，而是在懲罰自己國家的公司。我們以前仇恨治外法權，但現在都希望到發達國家去起訴那些國的公司的侵權行為，因為那里的賠償金額比我們的本國要高得多。
重大訴訟公司不敢等閑視之，美國的懲罰性賠償還可以讓公司賠上百萬、上千萬，甚至是上億美元。許多國家的《證券法》都要求上市公司披露自己的重大訴訟。
因此，公司感覺的好壞與社會責任的承擔與否，一般來自兩方面的約束，一是公司自身的信譽和品牌，一是外部的制度性限制，兩者的破壞，都容易導致感覺不爽。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法學所兼職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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