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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名片左上角，用“舞者”這個詞界定自己的身份。從12歲進入舞蹈學校開始，他的生活里，舞是一種姿態，也是一種熱愛，他保持瘋狂但又清醒
文｜陳銳
在采訪約定的時間，黃豆豆準時趕到。遠遠看見他，穿一身軍人模樣的工裝，褲腳扎
進高統的皮靴里，鼻梁上架一副深棕紅的寬邊塑膠眼鏡，背一個單肩包，在淮海路上走得迅疾。落座之后，他很有禮貌地要了一杯咖啡，加入許多奶精，不停用羹匙攪拌。后來采訪進行到中途，他甚至從隨身包里拿出一個面包，一邊撕開保鮮紙，一邊表示歉意。那是下午3點，他用面包補一頓午飯。
黃豆豆最近的忙碌，除開因為要準備2個本子的舞劇，更是因為即將舉行的婚禮。這個秋天，他和粟奕的愛情故事成為同城媒體爭相關注的焦點。說到這個問題，黃豆豆用手捋一下頭發，局促地笑著感嘆：“從沒想過結婚是這么復雜的事情。對雙方父母都必須要交待清楚。”
新房裝修好之后，黃豆豆會告別住了多年的歌舞團宿舍。對于一個成名多年的舞蹈家，他一直選擇住在單位不足10平方米的集體宿舍，衛生間和廚房都是合用。“我很賴床。早上練功需要很早就到團里。住得越近越好。”隔壁就是同事。大家偶爾喝酒聊天，黃豆豆覺得就很開心。另外他還有一個習慣，就是在夜里練功。“我經常一想到某個動作，或者一有些情緒，就要立時三刻到練功房。”當然，黃豆豆的生活和舞蹈如此須臾不可分離，對于這個隨時有可能根據感覺起舞的舞者，舞蹈團就是家。
很多年下來，黃豆豆一直保持著一種瘋狂近乎忘我的創作狀態。對生活的要求，非常簡單。除了至今住在團里，他也一直沒有自己的車。“團里有車配給我，并且有司機。我覺得這已經是最好不過。這樣在坐車的時候，我還能想一些問題。”更多的時候，黃豆豆會選擇坐公交車和地鐵。在他的概念里，藝術創作是一個不能脫離生活的活動。而人群，就是他接近生活、理解生活的最好媒介。“如果住在一個獨立堂皇的家里，有整面鏡子墻的練功房，然后出入有私車，那么我就和社會脫節了。那是明星才有的生活，而我對自己的要求是做一個好的藝術家。我不需要形式。”
于是，作為一個以藝術家為目標的舞者，黃豆豆每天的生活井然有序。固定的時間練功，固定的時間排練，固定的時間創作。最近，黃豆豆又開始用芭蕾來輔助聯系，希望用這種西方科學的訓練方法來強化自己的基本功，以更加優化舞蹈創作。
每天傍晚的時間，是黃豆豆自己的練功時段。他在這個時候，結束了團里一天的例行工作，結束了對團里藝員和舞劇的排練，開始獨自練習。關上練功房的大門，放上熟悉喜歡的音樂，在四面玻璃墻圍成的寬闊空間，盡情起舞，是練功，也是享受，是自己和自己的交流。他常常滿頭大汗，累至幾近虛脫，但是有種淋漓的暢快。
工作和舞蹈之外的絕大部分時間，黃豆豆在看戲，去上戲或者話劇中心。他喜歡的是各種各樣的小劇場話劇。時常一個人坐在觀眾席里，看著臺上的演員合力演出一場悲歡離合，那種最近距離接近沖突的現場感讓黃豆豆著迷。如果去到北京演出，那么人藝或者保利劇院也是一定要去的。后來他也試著去演戲。在時間足夠充足和劇本足夠吸引的情況下，黃豆豆接演過一出話劇，嘗試不同于舞蹈的另一種舞臺藝術，讓他獲益匪淺。
出于對戲劇的這種熱愛，他為自己后半生的規劃，就是努力成為一個好的導演。因為舞蹈藝術生命的短暫由不得人。他曾經看到自己學生時代相當敬佩的舞蹈藝術家，在過了黃金時期以后，30幾歲的時候在臺上表演。“我很難過。看著他們賣力但是力不從心的表演，謝幕之后在后臺氣喘吁吁。我決定35歲以后，我就再不跳舞了。那時候，我會考慮做一個舞臺劇導演。”
黃豆豆家里有難以計數的影碟，他最喜歡最看好的是華語電影，尤其是國產電影。對著一部電影看上好幾遍，到后面更多是從專業角度研究燈光，研究攝影，研究音樂和服裝。
太太粟奕是專業學習導演出身，兩個人對于戲劇的熱愛也相同。“我們倆對物質的要求都相當低。我們會花去大量的錢，只是用于看戲和吃。”于是看戲之余，相互還比拼廚藝。哪怕是在某個假日，用去一個下午的時間，對著文火煲一鍋滋補靚湯，也是生活里一件相當令人愉快并且享受的事情。
結婚之后，黃豆豆坦言自己的生活會起一些變化，包括思考問題的方式。這種變化也會折射到藝術創作，他由此變得更傾向于在舞蹈里表現和歌頌愛情。于是黃豆豆和芬蘭的導演開始籌劃合作一部電影，一部以舞蹈為主題，講述愛情的電影，這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常年輾轉各地的演出，快節奏的行程安排，讓黃豆豆對所有到過國家的印象僅止于當地劇場的印象。他卻深深喜愛法國，認為那是一個先天為藝術而生的國度，生活在那里的人是真正懂得藝術，欣賞藝術，熱愛藝術。而在南非這個美麗的國家里，一切與自然貼得那么近，黃豆豆喜歡這種充滿原始力量的美感。于是他有了很多黑人朋友。他們有藝術天賦，熱情而不做作。
2002年，黃豆豆曾經得到來自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亞洲文化協會(ACC)的全額獎學金，可以赴美學習半年。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正在著手準備的時候，他又被通知，需要在雅典奧運會的閉幕式上領銜表演“中國8分鐘”。慎重考慮之后，黃豆豆決定放棄出國學習的機會，投入閉幕式的表演排練。“我也知道機會難得。可是北京奧運會對中國人來說，更是難得。我一輩子大概只有這么一次，能在這種特殊的場合下，為著一個特殊的使命向全世界展示中國的民族藝術。這是我的責任。”
27歲的黃豆豆，對于至今自己人生所作出的每一個決定，從來都是清醒而堅定。從小時候懵懂地被父母推著走進舞蹈學校，到自己愛上舞蹈，到為克服自身條件的不足而瘋狂練習，到終于在這個舞臺上成為耀眼舞者，他每一次都是在自己的意愿下完成。舞蹈是他最喜歡的東西，也是他最重要的生活。“這也是我感到最幸運的。大部分時候可能是忙碌的，但做的都是自己喜歡的事情，并且能夠做好。”
5年前，黃豆豆因為在訓練中膝蓋受傷，被醫生告知必須告別舞臺。他在拒絕打封閉，忍著劇痛，認真完成一場當時以為是最后一次的舞臺表演，在輪椅上生活了3個月。3個月的時間，他讀完一本《文化苦旅》，學會了使用電腦，長時間思考自己的人生道路，并且在最后克服種種困難，再次回到訓練中，回到舞臺上。
就像面對大街上越來越多能認出自己的路人，他也只是選擇普通的塑膠框原色鏡片眼鏡稍做掩飾一樣，黃豆豆一直都用坦誠的態度面對生活。他對藝術保持瘋狂的創作熱情，對自己和生活卻有清醒的把握。他是一個赤誠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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