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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蕭三匝
我在長虹工作的時候是個小人物。我認識倪潤峰，他不認識我。大概是2001年，我在北京分公司任職，那時老倪已經退居二線只當董事長了。他那時在干什么呢？在山東老家養病。稍微了解倪潤峰的人都知道，老倪年輕時候就股骨頭壞死，一輩子被病痛弄得痛苦不堪。雖然曾經治過，但因為總是忙，不能細養，所以一直沒好。2001年老倪被政府宣布當“太
上皇”，趙勇和袁邦偉分別擔任長虹股份公司和集團公司的總經理。那時老倪雖退而不隱，好多部下都跑到山東去給他匯報工作，北京分公司給他派了一個司機去，幾個月后司機才回來，回來就吹他不只給老倪開車，還陪老倪打牌，玩“雙升”之類。他又說老倪玩牌的水平一般，經常出臭牌。他覺得這個老頭很好玩。突然聽說老倪的腿不能完全好了，以后打算拄拐杖，這下子可把北京分公司忙得不亦樂乎。于是一場關于獻拐的競爭就展開了。北京片區的處長(注意是叫處長，不叫片區總經理)安排我和另一個同事去給老倪買拐。這事是“政治任務”，可把我兩“苦瓜”(又苦又瓜，“瓜”是四川話傻的意思，比如“瓜娃子”之類)害苦了。老倪是大老板，拐杖一定得是名貴的，否則與身份不配。可是跑遍了北京城，沒有超過500塊錢的拐杖。一般的拐杖幾十塊錢，好一點紫檀木做的，也就兩三百塊，再好一點的是象牙做的，但是沒有賣的，而且象牙易碎。看來都不高級，怎么辦，我和那個同事商量，干脆加一塊和田玉鑲到紫檀木竿上，既高級又實用。把這個創意報告給處長，處長說不用買了，好像山東那邊的分公司已經買好了。處長的語氣雖然平靜，但隱約可以感到被別人搶了頭功的窩火。
2002年春節回總部聽老倪高論，那意思是明顯對趙勇不滿，而且說，“有人問我這一年我干什么去了，治病去了，我要告訴大家，我的病已經好了”。我當時想，老倪恐怕又要主政了。果然，大概兩個月后，倪氏出山，同時引來罵聲一片。
倪潤峰的確是個雄才大略的人物，可惜他的過于強硬害了他，最后，雖然“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畢竟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大中電器的史明曾是我的直屬領導，我當過他的助理。那時候史明管營銷，此前他曾三起三落，當過店長，搞過管理，我給他當助理的時候他是二度負責營銷一線。我和他見面的第二天他就叫我剃頭，要毛寸，說是顯得精干。我的頭型本不適合剃毛寸，但舉目一望，史明負責的整個經貿部都是清一色的毛寸，于是我也只好毛寸了。那時候我自然想起了倪潤峰轉述恩格斯的一句話“人一進入工廠，就失去了自由”，只不過現在不僅是工廠，公司也是如此。后來我才知道，大中老板喜歡下屬雷厲風行，不知道史明是否認為毛寸就是雷厲風行，我想一定是吧。再后來聽說了一些關于史明在大中沉浮的故事，史明是研究生畢業，因為看不起很多同僚，他與他們關系緊張，后來被貶幾次，脾氣就好些了，仿佛對誰都可以稱兄道弟。我不知道他那毛寸是不是后來才剃的。
今年三月以后大中發生了高管大調整，史明本是總經理職位的有力競爭者，但調整的結果是總經理換了好幾任，史明卻始終與寶座無緣。于是只有負氣離開，到與大中同屬于一個商業聯盟的上海永樂去了。也不知道永樂的老板是否喜歡史明的毛寸，而現在的史明是否認為這毛寸所代表的風風火火進攻性太強讓人看不慣？
如此說來，倪潤峰的拐杖和史明的毛寸不過是兩出悲劇的道具。有人積極的給老倪獻拐說明老倪不甘寂寞，這反映了國企老帥在社會劇烈的變革中一種普遍的心態，而史明作為私企的職業經理人，他的毛寸總讓我想起“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的故事。職業經理人要削足適履，最后難受的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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