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財經大學現代金融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 丁劍平

　　問：有一位經濟學家日前提出，可以把近2萬億美元的國家外匯儲備，拿出一半來分給居民。他認為，這不僅短期可以引起財富效應，長期也可以讓收入分配的差距大大縮小。但是，據說外匯儲備的所有權比較復雜。請問，外匯儲備能否作為財富分配呢？

　　———上海黃興路 方圓

　　答：在全球金融海嘯爆發后，各國紛紛出臺“內需刺激計劃”。在此背景下，作為一項重要的公共資源，外匯儲備也自然而然地成為公眾議論的熱點。那么，外匯儲備是否可以仿照地方“消費券”那樣來發放呢？

　　外匯儲備應該源于民、用于民，但是，不能作為財富分配于民。外匯儲備，是一國貨幣當局(中央銀行)所持有的以國際貨幣表示的流動資產，主要以外國銀行存款和政府債券為存在形式。對于一個國家而言，外匯儲備是實現經濟均衡穩定的一個必不可少的手段。它具有調節國際收支、保證對外支付、維護國際信譽、提高對外融資能力等功能。例如，當國際收支出現逆差時，動用外匯儲備可以促進國際收支平衡；當匯率出現波動時，可以利用外匯儲備使之趨于穩定。

　　外匯儲備的最主要來源，是國際收支順差，或稱貿易順差。從來源上來說，外匯儲備既是一國國民創造的財富，也是一國央行的對內負債。在我國現有的政策制度下，我國企業將出口產品所賺取的經常項目下的外匯賣給央行，央行則為此支付等額的人民幣。一般而言，為購買外匯，央行必須多發行基礎貨幣或通過發行央行票據(國庫券)對基礎貨幣進行調節。所以，在中央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上，外匯儲備對外是社會財富或對外要求權，對內則顯示為負債。除貿易順差、經常項目盈余外，外國投資者對華直接投資、國際“熱錢”的涌入，也會增加我國的外匯儲備。

　　綜上所述，外匯儲備是一國央行所持有的特殊資產，而并非央行可以自由配置的財富。退一步說，即使將以外國貨幣或外國政府債券為主要形式的外匯儲備分發給百姓，人們也無法將其用于國內消費。如果要將對外要求權(美國國庫券和其他資產)兌換成可以用于國內消費的人民幣，美元匯率就會隨之大跌，相應的世界各國對美國資產要求權就會貶值。可見，直接分配大量外匯儲備是不現實的，更談不上拉動內需。

　　近年來，我國外匯儲備數額連續增長，成為我國綜合實力和信譽的象征。2008年底，我國外匯儲備額高達1.946萬億美元。充足的外匯儲備，有利于我國保持較強的國際支付能力、有效應對國際收支逆差，有利于保持本幣匯率的穩定。積累外匯儲備，也可為我國進一步開放資本項目和實現人民幣自由兌換打下基礎。

　　當然，持有巨額外匯儲備的機會成本也是很大的。據估計，目前我國外匯儲備的構成中，美元資產約占65%，歐元資產約占25%，日元及其他幣種資產約合占10%。其中，美元資產主要以美元存款和美國國庫券的形式存在。我國外匯儲備的增值，主要通過存款或債券利率的形式獲得。然而，2001年至2007年間，美國10年期政府債利率在3%-6%間浮動，2007年8月以來美聯儲一直下調利率直至2008年12月的0%-0.25%，利率收益大幅下降。與此同時，外商直接投資在我國的平均投資收益率可高達22%(2005年)，美國通過發行國債獲得的資金在其本國投資的平均收益率也可達10.5%。因此，我國央行在持有巨額外匯儲備的同時，也面對著如何最佳使用外匯儲備的問題。

　　使用外匯儲備，既是我國需要面對的難題，也是亞洲各經濟體面對的難題。近年來，為了獲得較高的收益，我國在外匯儲備投資策略上進行了不少新的嘗試。2007年，我國成立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并以外匯儲備向其注資2000億美元，試圖通過其在全球范圍內對股權、固定收益以及多種形式的另類資產進行投資，獲得收益。由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全資控股的中央匯金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則主要在國有重點金融企業上進行投資等。其效果如何，還需要更長的時間來評判。

　　我國外匯儲備總量龐大，但是人均數額并不算多。為此，在資源還不是很豐富的情況下，其收益性就顯得尤為突出。要實現這一點，分配“財富”絕不會是最佳方法。在當前經濟形勢下，想充分利用外匯儲備保障我國經濟的增長，可以采取以下幾個做法：首先，運用外匯儲備充實社保基金、完善社會保障體系。一定程度上，我國居民的高儲蓄習慣是與社會保障的不完善相關的。不解決居民消費的“后顧之憂”，即使發放外匯儲備，也不會起到刺激消費的作用。類似需要投入的建設項目，還有醫療保障、農村、教育等基礎性建設等。其次，利用外匯儲備向商業銀行注資，促進金融體系改革，利用外匯儲備投資于產業振興計劃、用于我國企業“走出去”以及進口生產所需的設備和先進技術等。這些有利于各行各業加快結構調整，并從企業的成長、經濟增長中獲得更高的收益。最后，拿出部分外匯儲備，用于石油等國際戰略資源的儲備和采購，以應對將來可能出現的原油缺口。目前，國際石油價格下降幅度很大，我國的石油購買力大大增強，可以利用這一良機加強我國石油儲備。

　　總的來說，要更好地利用外匯儲備，應該讓真正具有投資研發能力的單位(無論是國家，還是民間)，參與外匯儲備的管理才是最佳選擇。國際金融海嘯尚未結束，我們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根據我國國情，設計適當的外匯儲備管理戰略。圍繞外匯儲備的管理和使用，就提高效益而言，不能太分散；就研發能力而言，也不能太分散；就應付多發事件和沖擊而言，基于維持一定流動性的需要，更不能太分散。

　　(袁晨參與了撰寫本文的部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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