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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胡雪巖
與1992年全民皆商相呼應的是,《胡雪巖全傳》開始風靡中國。
記者有幸經歷了那樣一場商業教化運動,準確地說應該是如何理解“政商關系”在現實中的作用。當時單位老板,給每一個員工發了一套《胡雪巖全傳》。
“那個時候,人們把胡雪巖當成了早期的MBA成功案例。”馮侖對于《胡雪巖》的研讀不僅僅是讀書,而是從臺灣《商業周刊》上,郵購回了《胡雪巖全傳全傳》的有聲版,對于小說的篇章馮侖仍然記憶猶新:“《平步青云》、《紅頂商人》、《燈火樓臺》、《簫瑟洋場》。”而讓馮侖至今難忘的是這套有聲版的結局,“起風了,她們(胡的七個姨太太)一個人一個人的都送走了。胡雪巖最后說,一個人不站起來自己不舒服,站起來別人不舒服。”這句話后來一度成為馮侖的口頭禪。
如果說對胡雪巖的理解,有著各種各樣的角度,那么曾經在體制中游蕩過的馮侖,對體制始終保持著逃離之后的距離感,這注定他更多會關注胡雪巖與體制較量的最終結局。馮侖說到:“左宗棠這個靠山,最終變成了火山。所以對于靠山與火山的關系,我們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惕。長虹的倪潤峰總說,政商關系離不開,靠不住。”
在體制之外的沒有“紅頂”的民營企業是何命運?馮侖用借100元為例,分析民營企業在1990年代中期的生存處境,“自有資本金來源于高利貸,會造成暴利傾向。”借100元的代價,最終必須有580%的回報率。而急功近利,會造成一環接一環的困境。
1995年,萬通一度處于高度危機中,四處擴張最后的局面是四處舉債。
人在處于困境中時,更容易傾向于從自己熟悉的環境中尋找力量,他在一團亂麻中,回到了老家西安。馮侖回憶起當時一段有趣的經歷,一位朋友領著他到了西安郊區的 “樓觀臺”——一個道家的法場。樓觀臺的道長叫任法融(現在為中國道教協會會長),并不知道他們的來由,送給馮侖一個字“守”,“你手里拿個東西,如果這個東西大了,你就拿不住,拿不住就累,所以,守,就是什么呢,就是讓你拿得住。”任法融把《道德經》送給了馮侖。而馮侖此后削藩減部,割疆讓土,直至身無負墜。
在馮侖的行李箱中,《道德經》一直形影不離。1996年9月13日,萬通的成立時間被確立為“反省日”。這可以說是民營企業“原罪”的發端。是否有“原罪”動力,成為中國民營企業生命力的一個根本標志,在馮侖看來,萬通與德隆的區別正在于一個剎住了車,而一個卻踩了油門。
制度的力量
在《野蠻生長》一書出版之后,書中寫到的兩位企業家之一牟其中,向本報投來長信,并稱書中對于他的記述不實,當記者就此問題問及馮侖時,馮侖回答:“那些是我18年前在南德的事情,恍如隔世。彼此都有記憶誤差,牟65歲,我48歲,如果他記憶誤差是5-6%,我能記錯的應該是3-4%,總會有一些誤差。關鍵是敘事邏輯,他的表述方式停在了三十年前,仍然是那個時代的語言系統,習慣先樹一個假想敵,然后起而攻之。”
馮侖在《野蠻生長》一書中記錄的另一位企業家是王石,而他區分牟其中與王石的一個指標,是二人的語言系統,馮侖說:“王石的語言體系已經是80后了。”
對于民營企業的代際,馮侖概括為三個階段,從1978年至20世紀90年代初為“前公司時代”,或者說是個體戶時代,代表人物是年廣久;從90年代初到2001年為 “公司時代”,1993年《公司法》正式出臺;從2001年到現在為 “新經濟時代”,一個關鍵的驅動力是“資本市場”。
民營企業的三個發展階段,越往前,環境越復雜,人的做法也很復雜,越往后,條件越單一,公司運作越簡單。
《中國企業家》總編輯牛文文在談及中國企業的生存特征時坦言:“90%的企業的消亡,都是沒有處理好與政府的關系。不僅是民營企業,即便是國有企業比如中航油、伊利,如果選擇強行改制,往往會中途折斷。”
“在遇到萬科王石之后,他絕不行賄,絕不與個人建立不正當關系的做法,堅定了我保持簡單的做事方法。認識了網易的丁磊,他們的做法更簡單了。只要處理好與消費者的關系,就可以了。”對于政商關系,馮侖身邊的企業家向他展示了代際轉換之間的企業原則劇變。
這種變化,也正映照著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的經濟環境的演變,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前,中國企業需要與資源博弈,而資源的壟斷特性,注定民營企業需要通過的關卡必然繁多。2001年之后,融入國際市場的一個必然結果是資本市場的杠桿作用開始發酵,納斯達克的巨大魔力,在潤物細無聲中,把新經濟的游戲規則推入了中國市場。即便像土地這樣的壟斷資源也進入了公開市場,雖然仍有未盡問題,但僅就商業用地這一層面而言,地產民營企業終結了十數年的土地灰色博弈,轉而把目光注視向資本市場。
比之于種種原罪、內省的力量,“資本市場”簡明的約束規則正在感染著馮侖,當網易丁磊出現在中信出版社為馮侖舉辦的《野蠻生長》推介會時,丁磊對于企業生長規律的概括言簡意賅:“我關注過《大敗局》,1990年代之后太陽神、秦池、愛多紛紛倒下,那時有那時的原因,對我們而言,正像西方組織理論所說,圍繞消費者組織公司的一切。所以我覺得很簡單,只要認真做,做50年的企業,不是什么問題。”
在丁磊看來,從起點的簡單,可以看到未來的簡單,而對馮侖這樣的老兵而言,過去復雜,必然成為走入未來的巨大成本。拋棄過去,除了理智,還需要一點“野蠻”,這樣的成長方式既映照著過去三十年的輝煌,也透射著無可回避的悲壯。好在,不管怎么樣,大家還都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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