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評論員 方軍

　　娃哈哈和達能之間的爭議從相互公開指責轉入閉門討論。在公開爭論中，雙方激烈對立，往往給人形成有一條規則分界線存在的感覺。我們都知道，實際情況并非如此，商業中很少有明確的分界線，規則分界線在過去十年中也是隨著時間演變的，大多數時候并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現在它們轉入閉門談判和商討和解方案，避免是與非的二元對立，尋找雙方都能接受的解決之道，這是好的進展。在這一備受關注的爭議中凸現出來的和規則有關的多個問題，還將持續影響中國商業界，因而值得深入討論。

　　首先，哪些基本規則是不能違反的？在娃哈哈和達能爭議之處，娃哈哈要面對的主要批評是，你當初簽訂了合同，就應該遵守契約。這背后的規則就是，不能違背商業社會的契約精神，要遵守雙方簽字認可的、合法的合約。對企業來說，必須遵守的類似基本規則還有法律和政府規定。但這些規則遠不是公開爭論中所表現的那種非黑即白：比如對于應當遵守雙方簽訂的契約，在契約精神這一層面的確沒有問題，但只要稍往下追究，規則分界線立刻變得模糊。比如對法律和政府規定，也存在適用什么規定的問題，也存在裁判或法官根據具體情況判斷的空間。

　　這就引出第二個問題，如何解決因規則分界線模糊引發的問題？達能以合同條款要求收購娃哈哈集團的非合資公司的資產，這部分不是與達能合資的公司用了娃哈哈

商標。但問題是，合同條款雖然規定，中方在其他產品使用娃哈哈品牌要經過與達能合資的公司同意，但并沒有具體規定如果出現與條款不合的情形怎么辦。這可分為兩部分：怎么追究已經發生的違反條款的行為，即怎么追究過去非合資公司未經許可使用娃哈哈品牌的情形？怎么解決未來的問題，這部分非合資公司未來怎么辦？分析到這樣的層面，契約所劃定的分界線就不那么明確了。雖然必須要遵守契約這一根本精神還是沒錯，是不是非要娃哈哈集團把非合資公司賣給達能，答案就不那么確定了。

　　第三，該如何處理繞開規則引發的問題？娃哈哈和達能爭議的關鍵是，達能擁有控股權的、它與娃哈哈的合資公司是否合法擁有娃哈哈商標。在十年前合資時，將娃哈哈品牌轉讓給合資公司未獲國家商標局審批通過，他們雙方因而選擇了通過商標使用許可合同把商標授權給合資公司。根據當時法律規定，商標許可合同同樣要備案，娃哈哈認為，有效的、經備案的合同，與實際執行的、多次修訂的合同并不一致。對此，達能的反應是合同“應該由司法機構作出公正的判斷”。外資并購的條款通常要經過詳盡的法律過程，出現問題的幾率應該較小，但“繞過”規則的情形恐怕的確存在。問題就來了，對這種情形，我們是認可已經簽訂的合約，還是判定它不應該繞過規則，從而認定合約無效？

　　更麻煩的是，有些規則往往不適應商業發展的需要。這就是與規則相關的第四個問題，面對不合理的規則，企業該怎么辦？如果當時娃哈哈和達能不選擇繞開當時關于商標轉讓的這一規則，也許就沒有今天的爭議，但或許也就沒有這十年來娃哈哈的高速發展。對企業而言，面對一些或許不合理的規則時，是恪守規則，還是以合法的方式繞開規則？事實已經告訴我們商人的選擇，最理想的情況他們選擇合法地繞開規則，不少時候他們則直接突破規則。對于后者，我們應該這么看，你突破了規則有可能獲得收益(甚至推動了規則的改變)，也可能受到懲罰，那么在你需要為此付出代價的時候，就應該承受。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到，在商業中很少有簡單直接、界線分明的規則。這也就是為什么在這一事件中鮮明地作出是非二元判斷的人可能并不正確，他們把問題簡單化了。和規則有關的事件，娃哈哈和達能之間的爭議并非第一次，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我們期望娃哈哈和達能的閉門磋商能達成雙贏的解決方案，也希望這一事件能夠更新我們對規則的認識。

　　來源：經濟觀察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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