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泰利(王慧卿 譯)

　　從整個與貿易相關的附加值賬戶來看，美國才是受益者。這個事實在中美貿易不平衡的爭論中很少提到

　　取消美國對中國貿易中不必要的限制，是建立有建設性的雙邊關系的當務之急

　　中美關系在“9·11”以后，表面來看，似乎穩定而且在改善，但是避免了危機并不意味著自然成為連貫的政策。重新聚焦中國的發展和中美關系是非常緊迫的。

　　與中國崛起有關的世界問題一直頗受矚目。美國并不是唯一認為中國復雜、矛盾和令人困惑的國家，也不是唯一正在體驗中國日益參與到全球市場所帶來的巨大影響的國家。全球范圍內很多國家，包括日本、韓國、印尼、南非、巴西乃至美國的近鄰

　　按附加值賬戶計算

　　美國是受益者

　　中國在經濟、社會和環境方面面臨巨大的挑戰。中美之間巨大且仍在加重的貿易失衡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是個威脅，而是反映了亞洲內部貿易模式的變化。原先直接從日本、韓國以及中國臺灣和中國香港等東亞國家和地區到美國的出口，現在很大一部分以零部件形式進入中國內地，然后通過位于中國內地的加工中心裝配之后再出口到美國。東亞作為一個整體，在美國全部貿易逆差中所占的份額，自2000年以來一直相當穩定，甚至有所下降。重要的問題是美國整個貿易逆差，而不是各國在貿易逆差中的份額。

　　中國的制造“集聚”作用，提高了亞洲其他國家和地區乃至美國的公司利潤，因為這些國家和地區從中國進口的消費品帶來的利潤，通常能夠超過平均利潤。中美之間的貿易逆差只是故事的一部分。如果可能計算貿易相關的附加值，分析結果可能會顯示中美貿易對美國有利。

　　舉例可能有助于說明這一點。假設中美之間的貿易流只包含兩種商品：大豆和耐克鞋，而耐克鞋運往美國的FOB價格(離岸價格)為500萬美元，而美國運往中國的大豆的FOB價格為100萬美元。這使中國擁有400萬美元的貿易盈余。現在來看看附加值。出口到中國的大豆幾乎100%的附加值都是在美國創造的，而耐克鞋的FOB價格中，大約只有20%的附加值是在中國完成的(多數是勞動力附加)，其余的價值由進口零部件、外債利息、專利權使用費和鞋廠中外資投入者的收益組成。這樣，按附加值賬戶計算，中美貿易是平衡的。

　　但是這還不是故事的結尾。一雙耐克鞋在進入美國時的價格平均為25到30美元。這個價格和美國超市零售價，差不多每雙70美元之間的差額，也是美國創造的附加值。而美國出口到中國的大豆是由磨坊加工出來的，通常利潤很低。因此，雖然耐克鞋/大豆貿易賬戶對中國有利，但是從整個與貿易相關的附加值賬戶來看，美國才是受益者。這個事實在中美貿易不平衡的爭論中很少提到。

　　加工貿易盈余將持續不久

　　你還可以進一步深化這個觀點。既然中國的出口中約有60%屬于加工貿易，那么中國比一般的國家更容易產生貿易盈余。中國對外貿易中的“加工”部分，幾乎會自動產生貿易盈余，也就是說，進口零部件的成本與制成品出口價格之間存在差額；否則，在中國加工就很難盈利。

　　中國在對外貿易中“非加工”部分也存在貿易盈余，但是加工貿易所產生的貿易盈余規模更大。中國通過貿易和投資自由化，有意向加工貿易敞開大門，因為中國非常需要因此帶來的就業機會，但是加工貿易帶來的就業幾乎自動會產生貿易盈余。外國企業利用中國的開放和低生產成本(通過轉移生產基地或者外包的形式)來幫助中國增加就業，同時也增強自身的盈利能力。這是中國在全球化世界中的經濟作用的重要方面，至少在現今這個發展階段是這樣。

　　這種局面不會維持很久。中國制造業的平均工資已經在快速上漲，刨去通脹因素也有10%的年增長率。如果生產率沒有趕上工資上升的速度(現在看來很可能趕不上)，單位勞動成本不可避免地將上升。這與土地成本和能源成本的上升一起，加上人民幣升值，外資企業享受的稅收減免優惠減少，以及中國掌握價值鏈高端的努力，都意味著未來幾年中國對外貿易中“加工”貿易的份額減少，而且可能也會導致中國整個貿易盈余的減少。

　　美國應取消不必要限制

　　美國對某些高科技產品向中國的出口設限，一直被認為并沒有對中美貿易產生實質性的影響。2005年涉及限制的出口申請只有很少一部分被拒絕，即使出口被批準，也不能讓貿易赤字明顯減少。這或許是事實，但是考慮到以下事實是必要的：因為限制的存在，在面對美國對中美貿易不平衡的指責時，中國抓住每個機會讓大家注意到美國對高科技產品出口的限制。

　　這些限制真的對貿易沒有影響嗎？從國家安全角度考慮，這些限制都是必需的嗎？對貿易設限的力量通常比取消限制的力量強大，或者系統地測定這些限制是否需要，這項工作難以進行或者效率低下。取消美國對中國的貿易中不必要的限制，是建立有建設性的雙邊關系的當務之急。

　　人民幣需緩慢升值

　　我同意人民幣被低估的觀點，也認為這是中美貿易不平衡的重要原因，我也同意人民幣匯率應有更大的靈活性。然而，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進行快速大幅的調整，卻不一定對美國有利。這也不是中國能夠安全進行的步驟，因為中國還存在極度貧困的地區，低端、低利潤率的工業制造品很容易受價格劇烈波動的影響，特別是紡織品和服裝行業，而這兩個行業在很多城市是創造就業的主力軍。你可以爭論什么才是匯率調整的最佳速度。但是在我看來，我更傾向于緩慢升值。并不是因為這對美國經濟有利，而主要是因為這有助于中國解決自身的宏觀經濟失衡(這也是國際社會日益關注的問題)。人民幣升值能夠促使中國使用進口商品和服務，減緩國內對汽車和鋼鐵、銅、鋁、水泥和石化等行業(這些行業在近年來過度擴張)的投資。

　　21世紀再沒有其他雙邊關系像中美關系這樣，對世界穩定和增長而言至關重要。中美之間的經濟依存關系非常深遠。從美國的角度來說，要加深中美之間的建設性關系，中國需要完全遵循WTO規則和所有中美雙方的承諾，同時盡可能地使其外交政策目標透明化。很不幸地，透明并不總是“中國特色”。(作者為世界銀行前駐中國首席代表，本文有節選，)插圖/蘇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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