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布：新的國際硬通貨嗎

　　本刊駐俄羅斯特約記者 肖雨

　　背景新聞：

　　最近，俄羅斯政府出臺了一項讓全世界都非常關注的重大經濟政策： 從7月1日起取消了資本流動和貨幣兌換的所有限制，由此將俄羅斯本國貨幣——盧布推上了自由兌換之路。

　　按照俄羅斯財政部長庫德林的說法，盧布可自由兌換政策為俄羅斯公民創造在海外進行資本運作的機會，俄羅斯公民可自由購買外國公司的股份，由此將真正成為國際資本市場上平等且極富競爭力的投資者。

　　但是，俄羅斯放開資本流動和貨幣兌換僅僅是盧布走向國際化的第一步，盧布要真正取得國際社會的充分信任，進而成為國際金融體系中的儲備貨幣，還需要一段艱難的長途跋涉。

　　具備條件嗎？

　　在上世紀90 年代末，盧布在俄羅斯人的眼中還是軟弱的代名詞。對1998年的金融危機，俄羅斯人至今心有余悸。

　　那時候，俄羅斯人根本不相信自己國家的貨幣，因為當時俄羅斯的經濟形勢實在難以捉摸，存在銀行或者放在口袋里的盧布隨時都有大幅貶值的危險。盡管俄羅斯法律明文規定禁止用外匯交易，但很多商家為了避免軟弱的盧布可能帶來的損失，還是以各種方式回避這項法律，最常用的方式就是以與美元相當的虛擬支付符號標價，然后按結算當天的

　　普通老百姓就更不相信盧布了，手里有點存款就馬上換成美元，需要的時候再把美元兌成盧布。美元與盧布之間的頻繁兌換成就了專門炒匯的投機商，貨幣兌換點因此遍布莫斯科的大街小巷。

　　但自本世紀開始，盧布在俄羅斯迎來了多年不見的穩定期，而且大好形勢一直持續到今天，盧布對美元匯率始終呈攀升之勢，從5年前的31：1以上升到如今的26.79：1。如今在俄羅斯，盧布受冷遇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過去愿意用美元計價的商家紛紛改用盧布標價，老百姓也不像從前那樣經常出入貨幣兌換點了，口袋里揣著盧布心里覺得很踏實。

　　盧布長期保持穩定的直接原因，就是俄羅斯經濟的穩定增長。

　　自普京執政以來，俄羅斯的經濟形勢的確發生很大變化：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幅度連續6年保持在6%—7%之間；截至8月4日，俄羅斯外匯黃金儲備已經達到2670億美元，而且仍以每周13億美元的速度增長，俄羅斯已經成為中國、日本之后的第三大外匯儲備國；到2006年8月23日，俄羅斯已經提前、全額償還巴黎俱樂部總計213億美元的債務；俄羅斯石油出口穩定基金增長迅速，到8月 1日已經達到18073億盧布(合674億美元)。

　　所有這些數據都表明，俄羅斯已經不是從前的俄羅斯，它不僅走出了經濟下滑的灰暗歷史，而且已經走上了經濟穩步增長的軌道。

　　于是，俄羅斯現行的資本流動和貨幣兌換政策已經不能適應經濟的發展，國家在此領域的很多控制措施甚至阻礙經濟的發展，俄羅斯當局越來越覺得有必要從根本上調整貨幣政策。三年前，普京總統在國情咨文中首次提出了盧布要走向自由兌換的戰略目標。按照普京當時下達的時間表，俄羅斯應該在2007年1月1日以前取消所有影響盧布自由兌換的限制措施。

　　普京當年提出這一目標的時候，包括俄羅斯政府一些高官在內的很多經濟界權威人士都沒有想到這個計劃能夠按時完成。就像普京自己說的那樣，盧布能否成為國際通行貨幣，光靠俄羅斯的單方面宣言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通過實際行動證明盧布的吸引力。盡管俄羅斯經濟在那個時候已經出現穩定增長，可那時還真看不出俄羅斯三年以后就會具備把盧布推向國際市場的實力，不少人甚至擔心這種靠出口原材料維持經濟增長的日子不會長久。

　　實事求是地說，普京提前履行自己的諾言，其中的確有其幸運的成分。石油、天然氣等能源商品價格的不斷升高幫了普京很大的忙，滾滾流入俄羅斯國庫的石油美元，給普京施展宏圖大志創造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認為俄羅斯此時已經具備啟動這項改革的條件，推動盧布走向自由兌換之路，將大大提高俄羅斯的國際信譽，促進俄羅斯在全球化經濟體系中拓展自身的空間。

　　政府強推盧布出國

　　自從俄羅斯政府正式啟動盧布可兌換改革以后，俄羅斯國內外專家都在關注俄羅斯推行這個政策所采取的措施。

　　俄羅斯政府副總理茹科夫不久前對記者表示，目前，俄羅斯的商品交易所已經開始用盧布進行黃金和石油交易的結算，這對提高盧布在俄羅斯國內外的吸引力起到很大的推動作用。

　　俄羅斯政府副總理兼國防部長謝爾蓋•伊萬諾夫最近在視察加里寧格勒一個造船廠時說，俄羅斯對外出口武器裝備都是用美元結算的，由于盧布堅挺、美元貶值，俄羅斯對外出口武器越來越不合算了。謝爾蓋•伊萬諾夫暗示，俄羅斯軍工企業今后與外國用戶簽訂供貨合的時候，很可能改用盧布作為結算貨幣。

　　此間專家認為，謝爾蓋•伊萬諾夫的設想一旦實施，將對盧布的國際化會起到很大的推動作用，中國、印度等俄羅斯軍技進口大戶將會遇到是否存儲適量盧布的問題。如果這些國家接受俄羅斯提出的新結算方式，就等于自動加入了俄羅斯開辟的盧布空間，盧布的實際匯率將直接影響到每一批進口武器裝備的價格。

　　與謝爾蓋•伊萬諾夫相比，俄羅斯財政部長庫德林把話說得更明確、更具體。他說，俄羅斯今后出口石油、天然氣等重要資源時，將把盧布作為與客戶進行結算的貨幣。出口能源的盧布結算將使盧布一下覆蓋歐亞大陸的很多國家，以各種身份直接、間接參與進口俄羅斯石油、天然氣的外國公司都必須在俄羅斯的銀行里開設自己的盧布賬號，由此將導致盧布供應量的猛然上升。

　　庫德林部長聲稱，俄羅斯銀行已經為滿足有關國家的盧布需求做好準備，并準備隨時為外國企業開設代理行賬號。

　　中俄貿易不受影響

　　對中國來說，用盧布結算并非什么新鮮事，因為中俄兩國從2005年1月1日起正式啟動了中俄邊貿用盧布和人民幣結算的辦法。

　　初步嘗試結果表明，中俄兩國邊境地區的企業對這種新型結算方式很感興趣，其中用盧布結算的數額大于用人民幣結算數額。此后，中俄兩國中央銀行增加了參與盧布和人民幣結算的各自銀行(及其分支機構)數量，并要求本國有關銀行在為對方銀行開設代理賬號時提供更便捷的服務。

　　此間專家認為，中俄邊境貿易使用盧布或者人民幣結算本身遵循自愿原則，但俄羅斯將在能源領域推行的盧布結算很有可能具有一定的強制性。如果俄羅斯率先在能源領域推行盧布結算的方式，作為俄羅斯能源的進口國之一，中國將必須面對盧布結算的現實問題，結算方式的改變甚至會影響到中俄兩國正在進行的天然氣管道談判，因為兩國在啟動這項工程之前必須確定天然氣價格構成公式。

　　此外，如果俄羅斯隨后將在武器出口領域推行盧布結算，中國支付需要的盧布量將會大幅上升，由此將引出中國是否需要適當儲備盧布的問題。

　　瑞士聯合銀行(UBS)香港投資研究中心執行經理、UBS亞洲市場首席經濟學家喬納森• 安德森在接受俄羅斯記者采訪的時候說，在未來5到10年里，亞洲很多國家中央銀行中2%的黃金外匯儲備將以盧布形式保存。

　　安德森認為，中國的外匯儲備量很大，本身與俄羅斯保持密切的經貿往來，肯定會對適量儲備盧布感興趣。據喬納森•安德森的分析，在不久的將來，中國人民銀行的外匯儲備中將會增加一個新的幣種——盧布。

　　文中醒目處：

　　中國的外匯儲備量很大，本身與俄羅斯保持密切的經貿往來，肯定會對適量儲備盧布感興趣。在不久的將來，中國人民銀行的外匯儲備中將會增加一個新的幣種——盧布。

　　補白：

　　“自由盧布”的隱憂

　　俄羅斯政府副總理茹科夫說，到目前為止，俄羅斯已經取消了盧布自由兌換的所有障礙，在法律上為盧布的自由兌換創造了一些必要條件。

　　俄羅斯政府通過的《外匯調節和外匯監督法》修正案的主要內容，就是取消了政府和中央銀行對資本流動的限制。從今以后，不管是俄羅斯的法人，還是自然人，都可以在國外銀行自由開戶、存款，而不必經過國內金融主管部門的任何許可和賬號的登記備案。

　　但茹科夫同時也承認，俄羅斯開放貨幣和資本政策，并不等于盧布自動成為國際自由兌換貨幣，俄羅斯還要為實現這個戰略目標，還要不斷提高盧布在國際金融界的信任度。為了達到這個目標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其中包括讓盧布成為國際結算的“萬能貨幣”和拓展盧布的影響空間。

　　俄羅斯政府在推行盧布自由兌換政策時，一直強調盧布自由兌換將對改善俄羅斯的投資環境有很大推動作用。茹科夫副總理和庫德林都在不同場合表示，世界上很多國家，在取消資本流動的限制以后，都出現了投資明顯增加的情況，他們據此認為俄羅斯在放開金融政策以后，同樣會出現投資猛增的大好局面。

　　當然，也有經濟界專家不同意庫德林的說法。

　　《菲納姆》投資公司的分析師別列尼卡婭認為，俄羅斯取消資本流動限制的確能吸引更多的外國投資，但這種投資具有很強的投機特征，而且會對盧布的穩定構成額外的壓力。一旦俄羅斯經濟形勢不穩或政治局勢出現危機，這些投機資金將會迅速逃出俄羅斯，而由于俄羅斯已經實行了寬松的資本流動政策，國內法人和自然人在此情況下也會把資金向國外轉移。

　　按照別列尼卡婭的說法，俄羅斯放寬金融政策可能會出現這樣一個令人憂慮的后果：吸引別人的資金是暫時的，但放走自己的資金卻是長久的。

　　俄羅斯政府放開金融貨幣政策，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俄羅斯人從此就可以懷揣盧布周游世界了。但俄羅斯全球化研究所所長杰利亞金認為實際情況并非如此，在當今世界，只有最發達的少數國家的貨幣實現了完全可兌換，因為貨幣可兌換性不是提高經濟

　　杰利亞金說，對俄羅斯這樣資源豐富、但經濟實力很弱的國家來說，實行貨幣的完全兌換并非明智之舉，將會重蹈某些阿拉伯產油國在上世紀70年代的覆轍。

　　文中醒目處：

　　盧布自由兌換可能會出現這樣一個后果：吸引別人的資金是暫時的，但放走自己的資金卻是長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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