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為民

　　“討論收入差距擴大，首先是要正確地提出問題。

　　應當肯定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反貧困事業所取得的重大成就，收入差距擴大是在快速的經濟發展中、在普遍貧窮的狀況顯著改變的過程中出現的。

　　雖然經濟的市場化會帶來收入差距的擴大，但就目前突出存在的收入差距問題來說，其主要原因卻不在于市場化，而在于市場化改革的不深入、不充分。這集中表現為在一些重要的商品和服務市場特別是要素市場上，市場機制并未正常發揮作用，管制、壟斷尤其是行政壟斷的因素仍在對資源配置起著主導作用，進而產生不良的收入分配效應。這才是當前在分配領域造成嚴重矛盾的最根本原因。

　　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看。

　　首先，若干壟斷行業的市場化改革還沒有取得實質的進展。而在這些行業處于壟斷地位的國有企業并未有效服務于“公共利益”或增進社會福利這個理論上的目標，而是恰恰相反，憑借壟斷地位，通過壟斷價格，放膽謀取高額壟斷利潤，由此形成本行業、本企業人員的高收入乃至超高收入。這是以社會經濟效率和消費者利益受損為代價的。

　　其次，各地政府對農村土地轉向非農用途的壟斷控制，導致大量農地被征收而農民得不到足夠的補償。農村土地從法律上說是農民集體所有的，但它要投向市場，轉為非農用途如

房地產開發，卻要由政府征收來先行國有化。政府以行政權力低價征收土地，再憑借壟斷供給者的地位將其使用權向開發商高價拍出。這個過程既是對農民最基本的生產要素的剝奪，使大批失地農民陷于困境，又直接推動了城市

房價的飆升和新建住宅的日益高檔化，使中低收入者解決住房問題更加困難。可見，對土地的這種壟斷控制方式從幾個方面加劇了貧富懸殊的狀況。

　　再次，現在民眾反應十分強烈的教育、醫療問題，實際也是這樣的問題，癥結仍在于過度壟斷。這些資源基本掌握在政府手里，而政府由于財政原因又放任這些公辦學校、

醫院營利，于是就導致與國有壟斷企業同樣的問題。可以說教育、醫療不能完全市場化，但不應認為教育、醫療完全不能市場化。如果真搞市場化，首先就應是打破壟斷，有更多民間力量的進入，形成眾多市場主體之間的競爭格局。而實際情況并不是這樣，只是壟斷下的營利，這樣帶來的問題怎么能說是市場化的問題？

　　此外，行政干預、管制、審批的大量存在，一方面加劇尋租、腐敗，另一方面嚴重限制了中小企業的發展和民眾的自主創業，并因此而加大就業壓力，這兩方面都導致收入差距的不斷擴大。

　　所以，當前突出的收入差距擴大問題并不是市場化充分發展帶來的，而恰恰是市場化不充分，特別是要素市場的發育很不健全造成的。這種狀況嚴重損害社會經濟效率，說明在中央一系列重要文件中提出的“效率優先”這個目標還遠遠沒有實現，而不是像有些人說的那樣，現在效率問題已經解決了。因此要真正對癥下藥地控制收入差距擴大的勢頭，從根本上說，就要下決心深入推進市場化改革，推動要素市場化，在這個基礎上確立按勞分配、按要素分配的基本分配方式。通過良好的體制機制來實現按生產要素的貢獻分配，是在提供有效激勵以增進社會財富的過程中，不斷擴大中等收入階層的基本方式和途徑。

　　根據目前我們面臨的矛盾，中央強調要“更加注重公平”，這是正確和必要的。但是應當注意，不能因此而簡單化地認為，更加注重公平就是放棄、否定效率優先。效率優先，兼顧公平是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收入分配制度的目標模式和基本特征。這里的公平是指收入均等化意義上的分配公平。兼顧公平是指，完善的市場經濟體制中的收入分配制度在首先保證激勵作用即效率優先(機會均等、過程公正是市場效率的基本條件，本身就是效率原則)的前提下，還需要通過一定程度的收入均等化措施把收入差距控制在一定的限度內。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收入分配上的效率優先遠未實現，兼顧公平也遠未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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