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橙色革命反思錄

　　國家概況

　　烏克蘭位于前蘇聯歐洲部分的西南部，地處歐洲大陸中心地帶，面積60.37萬平方公里，在歐洲僅次于俄羅斯。其人口有4795萬，主體為烏克蘭族人，另有俄羅斯族1000多萬，占全國總人口的22%。烏克蘭與俄羅斯、波蘭、斯洛伐克、匈牙利、羅馬尼亞、白俄羅斯6國接壤，南鄰黑海和亞速海，海岸線長約1000公里，有許多天然良港。烏克蘭曾是前蘇聯西南部

的出海口，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俄羅斯世界經濟和國際關系研究所副所長巴拉諾夫斯基指出：“烏克蘭接下來的焦點顯然是今年3月的議會選舉。不管誰來當政，如果仍舊不能帶領烏克蘭走出‘民主迷霧’，選舉帶來的只能是‘腐敗-改組-再腐敗’的惡性循環。”

　　本報特約記者 藏文茜 發自莫斯科

　　格魯吉亞“玫瑰革命”一年后，2004年11月22日，烏克蘭“橙色革命”的浪潮將當時的反對派領導人尤先科推上了總統寶座。一年之后的2005年11月22日，烏民眾已在舉行示威游行，反對尤先科把11月22日定為烏克蘭的法定節日——“自由日”。

　　隨著時光的流逝，記者聽到格魯吉亞、烏克蘭的百姓對于“顏色革命”最多的感想是：生活仍然很糟糕，政治和經濟都沒什么變化。已經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對“顏色革命”的性質和目的提出了質疑。獨聯體國家一些研究民主問題的專家直截了當地告訴記者：克隆美式民主給這些國家的百姓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更大的失望。

　　俄羅斯政治經濟學家柳德米拉指出，一年多來，“橙色革命”領導者作出的承諾并未兌現，烏克蘭并未出現政治穩定、經濟繁榮、社會和諧的景象。相反，“橙色陣營”分崩離析、政治丑聞接連不斷、經濟增速放慢、商品價格不斷上漲、通脹率居高不下，所謂的“美式民主”并沒有給烏克蘭帶來預期的實惠。

　　走馬燈式換總理

　　似乎成了慣例，多年來，烏克蘭議會和總統通常把該國糟糕的經濟狀況歸咎于內閣。于是，僅從1992至1997年的6年中,烏克蘭總理就換了7次。而且按憲法規定，每次總理換人都導致內閣總辭職。烏克蘭的經濟改革方針，因此一直不能保持連續性和徹底性。

　　由于季莫申科曾力助尤先科上臺，作為回報，2005年2月，尤先科任命她為總理。季莫申科內閣也曾采取了一些促進經濟發展的措施，如鼓勵中小企業發展、改善投資環境、發展證券市場、促進就業等，但由于措施不夠完善，執行疲軟，因此收效甚微。據統計，去年上半年，烏克蘭經濟僅增長4%，遠低于8%的預期目標。此外，吸引外資量也大幅減少。

　　與此同時，烏克蘭居民收入的“增長”速度卻遠高于經濟增長，出現了嚴重的通貨膨脹——政府公布的通脹率為15%，實際已達30%。

　　尤先科多次對國內經濟狀況表示不滿。他不止一次指責季莫申科“不務正業”，撇下經濟工作，忙于擴張個人勢力。

　　據知情人透露，尤先科和季莫申科之間的矛盾早已出現。兩人在加入世貿組織、私有化和打擊寡頭、修改憲法等一系列問題上都存在分歧。尤先科堅持烏克蘭走“美式民主”之路，而季莫申科則主張以“民粹主義”走“有烏克蘭特色”之路。最終，尤先科在去年9月初以“政府缺乏團隊精神”為由，解散了季莫申科政府。加上總統辦公廳主任津琴科、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秘書波羅申科、副總理托緬科圖爾等人相繼辭職，“橙色陣營”正式宣告瓦解，烏克蘭政壇形成了“尤先科-波羅申科”和“季莫申科-津琴科”兩大陣營。此后，季莫申科又與尤先科的對頭——前總理亞努科維奇結盟。

　　9月22日，烏議會工業政策和企業問題委員會負責人葉哈努羅夫出任總理、組建新內閣。但他還沒坐穩位子，今年1月初，黨派林立的議會便以他處理俄烏天然氣爭端不當、出賣國家利益為由，利用從新年起剛生效的權力，通過了解散內閣的決議。葉哈努羅夫內閣作為過渡政府，只能維持到3月26日議會選舉之時。

　　目前，俄烏天然氣爭端引發的烏克蘭國內政治危機不僅沒有解決，反而有擴大之勢。烏克蘭下一步往哪兒走，的確令人迷茫。

　　夾縫外交委曲求全

　　烏克蘭獨立后，繼承了前蘇聯一些最精銳的部隊和最精良的武器(包括核武器)，成為獨聯體中僅次于俄羅斯的第二軍事大國，并一舉成為歐洲軍事強國之一，其軍火生產能力約占前蘇聯的30%。在北約東擴的戰略中，烏克蘭地位重要。

　　歐洲大陸面臨跨境犯罪、移民浪潮的威脅。烏克蘭接近歐盟，有可能使歐盟的安全范圍東擴。烏天然氣運輸系統在歐洲的規模僅次于俄羅斯，也是連接歐洲天然氣主產區和消費區的樞紐。

　　烏克蘭在

　　世界銀行駐烏克蘭代表處首席經濟師戴維斯說：“俄烏天然氣新合同在很多方面都對烏克蘭產生了影響，并將在短、中期給烏克蘭經濟造成嚴重打擊。對烏克蘭來說，天然氣價格的提高意味著生產成本的提高、國家財政壓力增大，因此必將導致通脹率升高。”

　　俄羅斯也是烏最大的產品市場。烏克蘭產品目前還很難打入歐盟市場，因此對俄羅斯及獨聯體國家市場的依賴性極強。一旦烏俄交惡，俄必然在經濟上令烏克蘭難受。

　　1月18日，俄羅斯農業部又以烏克蘭的肉類產品可能攜帶傳染病毒為由，嚴禁從烏進口相關產品。有輿論認為，此舉是對烏克蘭搶占俄黑海艦隊雅爾塔燈塔的報復。烏克蘭農牧業發達，其農牧業出口占對外出口總額的絕大部分。俄羅斯此舉無疑像天然氣漲價一樣是在打經濟牌，迫使烏克蘭就范。

　　對俄羅斯而言，烏克蘭是俄與西方之間的緩沖區，是阻擋北約繼續東擴的重要屏障。同時，俄黑海艦隊的基地駐扎在烏境內的塞瓦斯托波爾港。俄向歐洲出口的天然氣有80%要經過烏克蘭。因此，俄羅斯也必須尋求與烏克蘭的密切合作。美國前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曾直言：“沒有烏克蘭，俄羅斯就不能稱為帝國。”很明顯，一旦烏克蘭加入北約，烏領土上就可以部署北約軍事力量，會對俄羅斯構成戰略威脅。

　　尤先科就任烏克蘭總統后，制定了親西方的戰略。但尤先科深知，烏克蘭加入歐盟和北約的道路十分漫長，更何況現階段烏克蘭離不開俄羅斯，烏大多數民眾也并不期望加入北約。

　　既然美國和俄羅斯都不能得罪，烏克蘭只好重拾多邊外交，既與北約發展關系，也與俄羅斯加強合作，以期東西兼顧、左右逢源。

　　經濟陷入“橙色陷阱”

　　蘇聯解體后，烏克蘭經濟迅速衰退，百姓生活艱難。其經濟改革從一開始就鑄成大錯。改革的最初幾年，由于推行激進的貨幣主義改革方針，機械模仿俄羅斯的“休克療法”，經濟急轉直下，通貨膨脹創下了世界紀錄，生產下滑幅度為前蘇聯各共和國之首。到1994年，GDP比蘇聯解體前縮水了三分之二，多數居民陷入貧困。直到上世紀末，大多數獨聯體國家的經濟開始復蘇時，烏克蘭的經濟下滑仍未停止。因此，烏政府發展經濟不力，已為該國輿論公認。

　　前幾年，烏經濟形勢雖略有起色，但當權者嚴重的腐敗行為引起了民眾的強烈不滿。“橙色革命”領導人打著民主、自由、富強的旗號，喚起了民眾的憧憬，將民眾卷入“革命”的洪流。但“革命”勝利后，政府并未變得透明和開放，經濟、社會狀況不僅沒有改善，反而大不如前，民眾的失落感更甚于前。嚴酷的現實讓許多人不得不問：“橙色革命”究竟給烏克蘭帶來了什么？

　　季莫申科當政期間，為贏得民心，全盤否定了前政府的經濟政策，轉而實行高福利的“平民主義”政策，將2005年政府預算中的80%用于社會福利支出，提高工資和退休金。這種做法導致了一系列嚴重后果：物價飛漲、通貨膨脹、工農業生產投資嚴重不足、經濟增速全面放緩。2005年，烏克蘭GDP僅增長2.4%，創6年來的最低；當年固定資產投資減少90%，工業生產增長也由上年的12.5%下滑至3.1%；拖欠的工資總額增長了15.9%。俄烏天然氣危機爆發之前，世界銀行曾預測烏克蘭2006年的GDP增速為3.5%~5.5%，現在世行已作了調整，預測烏今年的經濟增速將在1.5%~3.5%之間。同時，世行認為今年烏財政預算缺口將增大到4.2%~4.7%。

　　政府盡管大幅提高了退休金和工資水平，卻無法追上飛速上揚的通脹率和物價的腳步。主要生活必需品價格持續上揚，比如豬肉價格一天一個樣，

　　大多數烏克蘭民眾并未感到生活質量有何改善，一些人的生活水平甚至有所下降。基輔市民目前大多還住在以前國家分給個人的“福利房”里。年輕人成家后或者租房，或與父母同住。買房對他們來說只是遙遠的夢想。由于物價飛漲，民眾去年多次在烏政府大樓前進行抗議。

　　與民眾困苦不堪的生活相比，尤先科的兒子安德烈卻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尤先科本人也正在烏克蘭風景如畫的任齊亞峽谷滑雪勝地建造私人

　　面對低迷的經濟形勢，烏政府開始實行重新私有化政策，將包括克里沃羅格鋼鐵公司在內的二十余家已完成私有化的企業，列入重新私有化名單，這大大挫傷了國內外投資者的信心。去年頭9個月，烏僅吸引外資9.3億美元，同比減少了7.2%。烏政府還不顧市場經濟的規律，用行政指令干預經濟，撤銷自由經濟區和優先發展區，取消相關優惠政策，使許多企業陷入危機。

　　此外，盡管尤先科主張優先發展同美國、歐盟的關系，但烏克蘭并未從中得到多少實質性利益。直到現在，美國在烏克蘭“入世”的談判中都沒松口。尤先科政府的戰略導向直接影響了烏國內經濟的發展。

　　目前，尤先科的支持率還不如他昔日的政敵亞努科維奇。民意調查顯示，天然氣危機之后，尤先科的政黨“我們的烏克蘭”支持率僅有13.5%，而亞努科維奇領導的政治集團支持率則達17.5%。

　　據烏克蘭社會意識研究局調查，目前只有12.5%的烏克蘭人支持加入歐盟和北約；25%的烏克蘭人支持與俄羅斯及白俄羅斯結盟；47%的烏克蘭人希望烏克蘭發展成為獨立的國家。

　　“民主”漩渦中往何處去

　　西方擠壓俄羅斯戰略空間的既定戰略決不會放棄。由于烏克蘭貼近俄羅斯腹地，又是獨聯體第二大國，因此，“橙色革命”對俄羅斯的損害和威脅要遠遠超過其他的“顏色革命”。

　　俄羅斯世界經濟和國際關系研究所副所長В·巴拉諾夫斯基指出：“烏克蘭有41個政黨，由于信仰多元化、社會兩極化和經濟市場化，這個社會無法形成主導政治潮流，議會中難以形成占議席過半的黨派或黨派聯盟。結果，議會決議要么經常流產或難產，要么通過的決議和總統或政府的意見背道而馳。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國家的政局能穩定、經濟能發展。”

　　巴拉諾夫斯基分析說：“經歷了多年經濟危機、遭受了‘休克療法’摧殘后，烏克蘭的經濟形勢亟待全面好轉。烏克蘭非常需要有統一的意志、堅強的政府行為能力和嚴明的法令。大多數烏克蘭人認為俄總統普京打擊寡頭、使其遠離政治的決定是正確的，而烏克蘭寡頭卷土重來、向權力體系滲透的趨勢卻沒法阻擋。”

　　長期以來，烏克蘭的腐敗問題讓民眾痛心疾首。據了解內情的人士透露，烏克蘭的商業活動中，回扣盛行，烏金融資本的50%都來源于灰色經濟。在烏民族工業解體的現狀下，社會穩定一直在遭受極大沖擊。

　　巴拉諾夫斯基補充說：“烏克蘭接下來的焦點顯然是今年3月的議會選舉。不管誰來當政，如果仍舊不能帶領烏克蘭走出‘民主迷霧’，選舉帶來的只能是‘腐敗-改組-再腐敗’的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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