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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 蔡一迪 發自上海
面對一段時間來要求人民幣升值甚囂塵上的呼聲，《第一財經日報》記者近日專訪了匯率專家、華東師范大學商學院院長、華東師范大學國際金融研究所所長黃澤民教授。黃教授強調，在近期有關人民幣匯率的討論中，有將問題簡單化的傾向，其實匯率改革的策略和時機非常重要，在當下，匯率改革重點還應在外匯管理體制方面。
《第一財經日報》：近一段時間，海外認為人民幣幣值被低估，應該重估的呼聲比較高，你如何評價這些要求人民幣升值的觀點？
黃澤民：判斷一國貨幣匯率水平是否合理，并沒有一個統一的國際標準或學理標準。如果我們同意，評判一國匯率水平是否合理應當以有助該國經濟持續穩定發展的標準看，衡量中國的匯率水平是否合理，主要應該看對外貿易收支狀況，因為外貿收支與匯率水平關系非常密切，這是由我國很高的外貿依存度決定的。
國際上要求人民幣升值的呼聲主要從2002年開始，而近三年我國對外貿易收支總體平衡，僅略有盈余而已。至于資本項下的順差，目前和我國匯率水平的關系不是很密切，不應該把這塊摻和進來考慮。而且對于中國來說，對外貿易收支已經占到GDP的70%，如果因為匯率波動導致中國對外貿易出現問題，對中國經濟發展非常不利，何況還將隨之帶來就業等一系列社會經濟問題。
因此，以對外貿易收支狀況來衡量，近三年來我國匯率水平是均衡的。當然其中存在貿易結構性不平衡問題，我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比較大，但對日本、東盟等都是逆差的。這里面又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中美之間貿易不平衡的問題主要不是匯率問題，而是兩國貿易產品結構不同的問題。美國的比較優勢產品是高科技、軍工產品，勞動密集型產品沒有比較優勢，而且中美兩國勞動力價格的差異非常大，即使人民幣升值，中國的勞動密集型產品對美出口一樣有比較優勢。美國有些人，一方面限制高科技產品向中國出口，另一方面又幻想通過讓人民幣升值來改善中美之間的貿易狀況，這怎么可能？
《第一財經日報》：請你談談對人民幣匯率改革的次序問題的看法。
黃澤民：從實際情況看，決定人民幣匯率是不是應該變動，我認為至少應從三個層面去考慮：第一，匯率水平是否均衡、合理，這要以一定的指標來衡量；第二，匯率制度是否合理，這需要同外匯管理制度相匹配；第三，外匯管理制度是否合理，要看外匯管理制度是否符合該國的經濟發展水平。改革的次序應該是三、二、一，先放松外匯管制，再增加匯率的彈性，最后是形成合理、均衡的匯率水平。
這兩年，特別是去年，我們在外匯管理體制的改革，尤其是資本項目的自由化進展是比較快的。截至去年底，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統計，資本項目的43個子項中，我國可自由兌換的有8項，較少限制的11項，加起來共19項，尚未超過一半比例。限制較多的有18項，嚴格管制的6項，總體來看，我國還處于半管制狀態。在半管制狀態下，將匯率制度從盯住單一貨幣轉向比較有彈性的匯率機制，未必有效。因此下一步中國匯率體制改革主要還是推進資本項目自由化。如果做到大約50%的項目可自由兌換，另外50%的項目較少限制，這時人民幣匯率的彈性就可以增加了。
《第一財經日報》：但有國際投行認為，推進資本項目自由化和增加人民幣匯率彈性兩者并行不悖，甚至在資本項目沒放開的時候，更應該增加人民幣匯率彈性。
黃澤民：我要反問一句，在現行的外匯管理制度下，放寬人民幣匯率浮動范圍，人民幣匯率就浮動得起來嗎？我們以經常項目為例，我國經常項下是實施結售匯制度，去年進行改革后，70%是強制結售匯，另外30%已放寬為意愿結售匯。而事實上，這30%的意愿外匯企業留在手上了嗎？沒有，基本上都賣掉了。這說明在匯率預期一定，外匯管制一定的前提下，浮動匯率制也很難浮動起來。即使浮動起來，在管制水平下的供求不是完全的市場供求，其形成的匯率水平也難說是合理均衡的匯率水平。
《第一財經日報》：確實，在近期有關人民幣匯率的討論中，有一種簡單化的傾向，即認為人民幣被低估了，所以應該升值，或者盯住制度產生問題了，就必須馬上改。其實匯率改革非常復雜，必須綜合考慮匯率制度、外匯管理體制與國民經濟結構，乃至國家戰略等相關因素。
黃澤民：即使改革的目標已定，改革的策略和時機選擇也是要非常慎重的。美國財政部長斯諾說，現在是人民幣實施彈性匯率最好的時機，這是不正確的。最好的時機是在匯率不存在單邊預期的情況下。現在擴大人民幣匯率浮動范圍，如果央行不在市場上進行強制干預，匯率一下就升到天花板上去了。市場不是完全理性的，充其量只是有限理性，在市場存在單邊預期的情況下，進行人民幣匯率調整是不適合的。溫家寶總理在今年“兩會”上回答記者提問時用了匯率調整“出其不意”這個詞，我認為，出其不意就是市場對人民幣匯率沒有明確預期的時候，改革時機比較好。
《第一財經日報》：那么你認為，在人民幣匯率改革方面，近期適宜采取那些措施？
黃澤民：現在可以做的一個事情是放寬經常項目下強制結售匯的限制，比如把70%的強制結售匯比例降低為50%、40%等，我希望今年內可以做到這一點。還應當鼓勵對外投資，特別是鼓勵民營企業對外投資。此外在外匯儲備結構上，幣種結構、資產品種要形成合理組合，外匯管理目標也要從過去重點防止資金外逃轉為加強對資金內流的管理。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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