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看待高投資率 現在有利不等于將來一直有利

　　國家統計局綜合司 經濟形勢分析課題組 執筆：鄭京平等

　　1998年以來，我國的投資率(即資本形成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率)在高位上持續提高，經初步測算，2004年已經達到43.9%。對此現象眾說紛紜，到底該如何看待這一問題，本文做了初步分析。

　　一、從數字上看，投資率確實較高

　　表一和圖一分別給出了世界和一些國家及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投資率情況。無論是與自身的發展歷史相比較，還是與世界其他國家相比較，目前中國的投資率確實較高。與自身的歷史數據相比較，2004年投資率已超過1993年成為歷史最高。1998-2004年的平均投資率為39.2%，比1978-1997年平均水平高2.2個百分點。與世界和一些國家相比較，中國的投資率比世界平均水平(20%左右)高一倍，是世界上投資率最高的國家之一。中國目前的投資率比一些國家歷史上處于類似發展階段時也要高一些，如日本在經濟起飛階段的投資率大體在30%-35%之間，韓國基本在37%以內。

　　二、高投資率形成的主要因素

　　造成當前投資率提高的因素很多，分析起來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1. 城鎮居民住房制度改革

　　1998年后，隨著經濟發展和居民收入的不斷提高，特別是城鎮居民住房制度改革的推進，福利分房逐步取消，使長期被壓抑的需求迅速釋放。因此，房地產投資快速增長，房地產業已成為國民經濟的一個新的支柱性產業。從1998年到2004年，房地產開發投資由3614億元增加到13158億元,平均年增長率達到22.0%，比同期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平均增速高7.1個百分點；房地產開發投資占全社會投資的比重由1998年的12.7%提高到2004年的18.8%。需要指出的是，住房消費有其雙重性，對個人而言，住房既是生活必需品，又是投資品。既能促進裝修等消費，也會抑制其他消費。舊體制下，住房通常是福利性消費，不需個人直接支付消費成本，個人收入可以更多地用于其他消費；在新體制下，住房逐漸成為商品，個人消費時需要直接支付費用，這必然擠壓個人的其他日常消費。2004年個人購買商品房已占商品房銷售的90%以上，這也是為何現階段投資率高、消費率低的重要原因之一。

　　2.積極財政政策

　　從1998年到2004年7年間，國家累計發行長期建設國債9100億元，由此形成了數萬億元的固定資產投資總規模。經過若干年不斷的追加投資，國債投資的累積效應逐步顯現出來，形成了較強烈的投資慣性,一些大的基礎設施項目表現尤為突出。如，總投資262億元的青藏鐵路，總投資超過1400億元的西氣東輸管道工程，總投資近5000億元的南水北調工程,10多萬公里的縣際和農村公路改造工程。此外，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加快，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和危舊房屋改造投資也大幅度增加。

　　3.重化工業加速發展

　　隨著經濟發展，城鎮居民消費熱點向住、行轉變，住宅、汽車、電子通訊和基礎設施等產業快速增長，直接帶動了鋼鐵、有色金屬、機械、化工等重化工業產業的發展。2004年我國規模以上重工業占工業比重達到66.5%，比1998年提高了9.4個百分點。2004年，制造業投資比上年增長36.3%，其中石油加工、煉焦及核燃料加工業增長98.8%，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增長41.4%，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增長26.9%，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增長43.2%，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增長32.7%，均超過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25.8%的增速。

　　4.承接國際產業轉移

　　在我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經濟快速穩定增長、勞動力等生產要素成本較低、外商投資環境進一步改善等多種因素的影響下，國際資本加速向中國投資，一些產業加速向中國轉移，7年(1998-2004)累計利用外商直接投資3402億美元，比前19年(1979-1997)的總和還多1201億美元。利用外資又主要集中在制造業，2004年外商直接投資中制造業的比重達到71%，比1998年提高14.7個百分點。與此相伴，一些高耗能產業也在向我國轉移，許多是通過加工貿易的形式進入我國的。2004年我國已成為鋼鐵、鋁錠凈出口國。

　　三、正確看待高投資率

　　對于當前較高的投資率水平，應該進行認真分析。

　　一是要看到其中存在著一定的不可比之處。主要體現為國家加快住房制度改革引致的房地產投資的快速增加。而房地產投資的快速增加是多年被壓抑需求的集中釋放，具有一定程度的彌補歷史欠賬性質。2004年，房地產投資占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比重是18.8%，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占GDP的比重是51.3%，假設房地產投資占比恢復到1998年12.7%的水平，那么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占GDP的比重也會隨之下降3個百分點以上，投資率也大致會下降到40%左右。此外，目前我國的投資率和消費率均是按現價計算的，而上述機制改革導致的需求增加，加速了投資類產品價格的上漲。2004年與1998年相比，投資價格上漲了9.4%，消費價格僅上漲了4.0%，如果用不變價來進行比較，投資率還要低些。

　　二是要看到較高的投資率有其合理和積極的一面。投資是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在我國經濟處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和追求中等發達國家水平的過程中，高投資率有其必然性、合理性和積極作用。從短期看，在消費結構還難以明顯升級的情況下，高投資率是帶動經濟增長、增加財政收入、擴大就業的重要手段。從一個較長時期看，亞洲四小龍和其他國家的成功經驗證明，較高的投資率是一個國家經濟起飛必不可少的一個重要條件。從實際情況看，1998年以來持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拉動了全社會投資，對于消除亞洲金融危機不利影響，推動中國經濟進入新的增長期發揮了積極而重要的作用。

　　三是要清醒地看到高投資率不合理的一面和潛伏著的危機。目前，支撐高投資率的主要因素有三個：一是投資回報率虛高，二是高儲蓄率，三是外資流入量大。這三個因素相互關聯，任何一個因素出現問題都會使高投資率難以為繼。而且，這些因素也確實都有著不穩定性。眼下的高投資回報率具有一定“虛”的成分，難以持續。近些年，由于基礎設施、房地產和一些重化工業的大規模投資，引發了對鋼材、水泥、能源、化工等相關行業產品的需求，使這些行業的產品價格猛漲，投資回報率提高，形成了供不應求的局面，這種局面和高投資回報率，又會刺激上述行業的投資，新一輪投資又會對基礎設施和上述相關行業產品形成新的需求。如此形成了一個自我封閉循環。一旦這種循環的某一環節出現問題，投資回報率就會迅速降低，對鋼材、水泥等行業產品的需求將很快下降，進而導致這些行業生產能力過剩，相關企業的還貸能力明顯下降，銀行的呆壞賬也會上升，經濟增長的穩定性就會受到影響。值得特別指出的是，地方政府在這一封閉循環中起到了加速和放大的作用。一方面，由于政績考核機制不合理，仍片面地以發展快慢作為政績衡量的主要指標，刺激了地方政府的擴張性投資。另一方面，由于土地征用轉讓制度的缺陷和地方政府權力過大，使得地方政府靠“借貸”進行投資擴張成為可能。這無形中進一步加大了高投資的風險。高儲蓄率的基礎也潛藏著風險。目前，我國已進入老齡化社會，但由于上個世紀50-60年代生育高峰出生的人尚處在勞動年齡階段，老齡化程度還不高。15-20年后，這一問題將會凸顯出來。加上年輕一代借貸消費觀念的逐步形成，支撐當前高儲蓄率的因素將會逐步弱化。外資流入量則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外資流入多少，一看投資回報，二看中國市場潛力，三看國際金融市場變化。對國際資本來說，目前投資中國比較有利，但現在有利不等于將來一直有利，總會有波動的時候。因此，高投資率不可能長期維持下去。

　　此外，投資率長期過高，還會增加資源與環境保護的壓力，也會使經濟運行繃得過緊，扭曲經濟結構，不利于投資與消費、重工業與輕工業、工業與農業的協調增長，不利于建立節約型社會，不利于中國經濟的可持續性發展。

　　四、政策建議

　　以上分析表明，目前的高投資率有其積極和合理成分，對于其中的不良誘因，盡管應采取措施加以消除，但如果力度過大，也會給經濟增長帶來一定沖擊。因此，對目前的高投資率，宜在采取斷然措施，不再任其進一步攀升的基礎上，按照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要求，通過嚴格依法行政，加快投資體制改革，逐步有效地規范政府的投資行為，運用稅收和信貸杠桿，使其逐步回落到合理水平。

　　1.以科學發展觀為統領，切實改變政績考核方式。一是要下大力氣，持之以恒地抓好對地方政府官員科學發展觀的教育。二是要從建立經濟社會發展綜合評價體系和干部政績考核評價體系入手，充分體現科學發展觀和建立和諧社會的要求，全面考核官員的政績。

　　2.釜底抽薪，繼續嚴格控制好信貸和土地兩個“閘門”。特別是要嚴禁各級政府、單位以搞建設的名義，設立名目，向企業和個人攤派、拖欠。

　　3.對確需政府負責的投資項目，要建立嚴格的問責制(項目終身負責制)。對此，關鍵是要在立法的基礎上，狠抓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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