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只有益于人民的海龜

　　朱偉一

　　如果開自己的車，大多數人想開一輛原裝進口車，至少開它一輛國內組裝的"奧迪"或"別克"。記得在美國學法律的時候，如果哪位同胞娶了一位金發碧眼的西洋美人，我們愛國之情頓時高漲，無不歡欣鼓舞，奔走相告。

　　那些從國外學成歸來的"海龜"也是國外產品，有國外的學位，有的還有國外的律師資格之類的"國際產品合格證"。但眼下我們并不看重"海龜"，如果出現了股市不振這些問題，我們還會歸罪"海龜"。這是為什么呢？就是因為海龜并不是真正的西洋產品，成年后赴歐美鍍金有可能得到學術真傳，但大多缺乏真正的人文精神與市場理念。

　　"海龜"并非沒有優勢，他們畢竟在歐洲、美國等經濟發達地區呆過，對市場經濟有較為深刻的認識。但"海龜"說話比較圓滑，如果美國的法律和實踐與我們的情況相左，"海龜"會強調中國特色；如果要為自己的做法尋找理論根據，"海龜"又會一一歷數美國的實踐作為其理論基礎---所以有人批評他們是掛羊頭賣狗肉。

　　但"海龜"并沒有說假話，他們是只說其一，不說其二。比如，"海龜"效仿美國經驗，大談公司治理。這沒有錯，但不把話說透引起歧義或有意誤導，就是大錯。從法律上說，公司治理的要害就是侵權法，而侵權法的要害就是權利與權力之間的平衡與抗衡。而當事人就此進行斗爭，就需要法官居間裁判。如果沒有訴訟的最后決斷，公司治理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在今天這個世界，說假話是誤導，只說其一不說其二也是誤導，甚至是更嚴重的誤導。如果只談金融，只談金融產品，不談法治，不談訴訟，那是假"海龜"，至少不是誠實的"海龜"。

　　美國有一個寓言，說的是古代有一群可愛的老鼠，老鼠的家門南面住了一只老貓，擋住了老鼠的出路。老鼠開會，下決心根治老貓的問題。許多老鼠建議，在貓身上系一只鈴鐺。這樣一來，老鼠聽不到鈴聲，就知道老貓出門云游了，老鼠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出來自由活動。一只叫做智叟的老老鼠聽了發笑，說是你們的主意很好，卻是沒有辦法實施。請問諸君，有誰愿意把鈴鐺掛到老貓的身上？

　　如果是一只純粹的"海龜"，就不能做亂出主意的老鼠，也不能做那只以智叟自居的老老鼠，而應該是敢于給貓掛鈴鐺的老鼠。魯迅就是一只這樣純粹的海龜，馬寅初也是。如果沒有勇氣做一只純粹的"海龜"，起碼應該做到不要輕言"國際先進經驗"，應該老老實實地做群眾的尾巴，不要站在群眾的前面指手劃腳。

　　有的"海龜"為什么不說真話？因為他們抱著趁機撈一把的態度，"海龜"應該誠實一點，賺錢就是賺錢，不要不好意思。其實大家都要吃飯，也想升官，也想發財，只不過方式不同、程度不同、手段不同而已。但有的"海龜"明明是想賺錢，卻非要假撇清，而且還不許別人賺。這就是誤導，而且是重大的誤導。

　　比如，就股市而言，產品并不一定是多多益善。因為產品和機構的增加，勢必導致交易成本增加，當然指導股市的人可以大賺其錢。許多證券產品并不復雜，我們不需要向美國討教也能制造出來。再者，美國華爾街借助其資本強勢，一再引導需求，也搞高科技之類的"大躍進"，但除電子郵件之外，美國新經濟的其他創舉均已失敗。

　　那么，"海龜"到底有沒有長處？我以為是有的。首先，他們漂流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人，經過許多事，因此倍加熱愛祖國。但"海龜"要對祖國有超值回報，就不能只談"馬尾巴的功能"，他們應該告訴我們大家客觀事實，如美國的律師教育和律師實踐就是現代科舉的成功范例，他們可以告訴我們，西方的人文關懷我們也有，就是白居易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就是魯迅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西方所說的寬容我們也有，就是先秦諸子百家的兼容并蓄。"海龜"還可以用親身經歷告訴我們，從根本上說，文明是相通的。

　　傳說中，美國最高法院也有一只馱著石碑的烏龜，暗示正義是緩慢向前的。中國也有句古話，叫"不怕慢，就怕站。"只要路線對了頭，我們就可以寸寸著進，洋洋萬里。"海龜"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只高尚的"海龜"，一只純粹的"海龜"，一只脫離了低級趣味的"海龜"，一只有益于人民的"海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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