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榮出版是否向丑陋靠攏

　　編者按： 新銳小說、懸疑故事、情色文化、揭露著名企業(yè)黑幕等書依然占據(jù)2005年春季圖書榜，成為淡季圖書的亮點。但專家們認為這不過是虛假繁榮，因為靠滿足讀者窺視心理和揭露隱私的寫作是無法支撐整個出版業(yè)的：社會最終要回歸理性，只有美才能使靈魂飛翔。

　　本報記者 吳小曼

　　“北大中文系要向粗鄙開戰(zhàn)。”昨天北大教授曹文軒向記者證實了這個消息，北大將召開全國性的學術會議，希望通過向文學“粗鄙化”開戰(zhàn)，引起當代文學界的反思和救亡。把文學與救亡聯(lián)系在一起，自然會讓人聯(lián)想到“五四”等社會性的運動。“文學界的個別現(xiàn)象是否就代表了中國出版的主流”，專家們則各持己見。

　　曹文軒炮轟中國文學粗鄙成風

　　曹文軒稱中國新銳小說粗鄙成風，往死里寫臟、寫丑，成了作家們的最高追求。他認為，近年來，追求“粗鄙化”的作品泛濫成災，而成人文學的這種趨勢，給青春寫作樹立了不好的榜樣。有非常多的年輕作者比如張悅然，閱歷不深，但熱衷寫人的變態(tài)心理和行為，讓人讀了非常不舒服。

　　對于文學來說，曹文軒認為美的力量遠遠大于思想的力量。比如在《戰(zhàn)爭與和平》里，安德列公爵戰(zhàn)敗沙場，萬念俱灰，拯救他的不是國家、民族、制度的力量，而是俄羅斯的天地、森林。這種美感的力量在西方的文學和影視作品中比比皆是。但在當代中國文學圈，“美”卻成了矯情的字眼。

　　對中國當代文學“粗鄙化”的趨勢和傾向，中國社科文學所有關專家表示，情況可能比曹文軒描述的還要嚴重。目前圖書市場上充斥著曖昧的封面和“粗鄙化”的廣告語。公開聲稱“身體寫作”、“胸脯寫作”、“私人寫作”的作品比比皆是。“甚至一些成名于80年代初的老作家，為了晚年能夠跟上形勢，也號稱自己的作品每一章都有兩三個小高潮，用官場加情場的墮落誘惑讀者，價值觀念混亂，看不到‘美的力量’。”

　　寫作當然不能忽略內心體驗

　　被炮轟成變態(tài)文學，張悅然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驚訝，她認為文學脫離不開內心的體驗，不論是身體的體驗還是其他，才能使作品真實。

　　衛(wèi)慧是比較早公開“身體寫作”的作家，《上海寶貝》出版引起了文壇嘩然，但卻創(chuàng)造了銷售奇跡。她說，這說明讀者需要看這樣的小說。她曾經(jīng)寫了很多不錯的短篇小說，但一直沒有引起評論家的注意，而“身體寫作”一經(jīng)出現(xiàn)，就引起了評論界的討伐。她認為這些評論家同樣喜歡引起注意，不過卻羞于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只好拼命貶低別人用以抬高自己。

　　趙凝是公開自己用“胸脯寫作”的作家，同樣遭到了評論家的謾罵。她認為文學就是冒犯，要不斷改變讀者的審美習慣。一些唯美的東西當然能獲得大量讀者的肯定，但對文學的發(fā)展并沒有什么好處，只有不斷破壞習慣才能創(chuàng)作出真正的優(yōu)秀作品。“胸脯寫作”不過是強調了寫作的真實性，而并不是以性為寫作目的，而出版社卻喜歡冠以這樣的廣告語，但與作家的關系并不大，他們不過是市場行為，但不能說這些作品就丑陋。

　　作家劉震云就反對“身體寫作”。他說他不知道用身體的哪個部位寫、如何寫。他更愿意相信寫作是一種高級的腦力勞動。而過多強調個人的器官體驗只會喪失文學的功能。

　　滿足“窺視”不是出版目的

　　面對這幾年“私小說”大量出現(xiàn)，一些出版社的負責人并不認為這是他們出版的初衷，“這不過是市場選擇的結果。”時代文藝社的負責人介紹說，他們也希望出版一些好的文學作品，可銷量并不好，說明讀者的閱讀量在不斷下降，大家除了購買一些實用性書籍，就需要強刺激。而出版不是福利，出版社也需要贏利，因此不可避免會滿足大眾的消費心理。

　　中青出版社的總編輯認為出版社雖然要利潤，但它還不僅僅是單純的企業(yè)，它除了要滿足大眾的閱讀需求，其實還需要引導消費。他認為這才是一種良性的發(fā)展，如果一味追求眼前的銷售業(yè)績，只能是一種虛假的繁榮。他認為出版與其他行業(yè)不一樣，它有一種社會責任，在于滿足大眾的精神需求，所以就應該往好的方面引導，而不是一味滿足讀者的“偷窺心理”、“陰暗心理”，因此，這些都不是出版的目的。

　　一些出版研究人員也認為，雖然現(xiàn)在出版種類很多，出版在往世俗和低端發(fā)展，甚至一些丑陋的、粗鄙的出版物充斥了整個市場，造成了虛假的繁榮，但對出版的長期發(fā)展非常不利。比如一些跟風書、偽書大量風行，就是對出版業(yè)誠信的挑戰(zhàn)，加之這些宣揚“情色文化”的書籍大量涌現(xiàn)，已經(jīng)給書業(yè)帶來了陰影。出版業(yè)要發(fā)展，就要進行選題淘汰，就應該遠離“丑陋”，而不是讓丑陋的書籍泛濫。

　　回顧出版的“窺視熱”

　　出版物的“粗鄙化”，不過是為了滿足讀者的“窺視”心理，回顧這兩年的大眾出版，卻有愈演愈烈之勢。

　　文學：不能破譯的“性密碼”

　　繼《上海寶貝》之后，寫性已經(jīng)成了作家的時尚，其實大家看到的還是它的銷售奇跡。有作家就告訴記者，“在中國，作品要暢銷，就不能離開性與政治。因為讀者只會對這兩樣東西感興趣。”于是一些老作家也紛紛轉向。池莉的《有了快感你就喊》、虹影《蝴蝶的尖叫》等構成了2004年的“快感”奇觀，因為這些書的一個共同點就是以性作噱頭。而木子美的《遺情書》干脆把自己的生活大全搬上了舞臺，用“真人秀”來挑戰(zhàn)大眾的道德底線，雖然遭至了攻擊，但卻大大出了名，說明“偷窺”已經(jīng)成了社會文化。張悅然的“橫空出世”再次證明了這個道理。

　　《達芬奇的密碼》全球已經(jīng)突破2500冊，創(chuàng)造了出版奇跡，其新書《天使與魔鬼》再次榮登榜上。其暢銷奇跡依然脫離不開“窺視”，但這種窺視與身體無關，卻上升到了宗教層面。直接俘獲大眾的精神，就如同影片《耶穌受難記》，讓梅爾·吉普森盆滿缽滿。耶穌受難的血腥場面讓人無法猝睹，但卻滿足了大眾心理。而《達芬奇密碼》更大膽推斷耶穌曾與抹大拉的瑪利亞成婚并育有后代，這更是拿宗教信徒開涮，其勇氣更是可嘉，而其冒險的直接結果就是全球暢銷。

　　“看來出版不能沿襲規(guī)則，只能獨辟蹊徑，才能迎合養(yǎng)刁了的讀者胃口。”有專家這樣告訴記者。

　　非小說：在紛繁的瑣事中找到佐證

　　小說可以滿足“窺視”心理，非小說同樣可以強化這一功能。殊不知《丑陋的中國人》讓大家見識了自己的劣根性，而以后的“河南人”、“廣東人”，則可以滿足自己的地域優(yōu)越感。現(xiàn)在用在異域文化的介紹中，同樣適用。于是《窺視印度》就成了新的文化現(xiàn)象。一本介紹印度歷史、建筑、文化的書，用以“窺視”，就多了一分想象。

　　《中國情色文化》干脆毫不隱諱，把中國的“性文化”公之于眾，由于是學者的研究成果，就有了其正義性，而不是簡單的“性”，而是成了一種文化，大家就不必驚恐，但這些大膽的圖片卻可以讓臉熱心跳，這也是一種閱讀的快感。

　　明星們的傳記則把他們放在了一個看臺上，《張國榮私人照相簿》、《張曼玉畫傳》、《威廉：人民的王子》，無不在名人的紛繁瑣事生活中，提煉出一些“私隱”的東西，滿足讀者的好奇，并配以大量真實圖片，不過是些報紙上的垃圾，卻變成了觀看他人生活的“萬花筒”。

　　生活：更離不開“粗鄙”

　　“食色性也”，飲食男女，更離不開粗鄙。出版物更不會放過大眾的嗜好，甚至在食譜里都加入了暗示性的話語。比如《戀人食譜》、《夫妻食譜》，充滿了挑逗。

　　《一生性計劃》、《美胸計劃》更是提高到了技術層面，直接指導實際，感覺一切都可以操控，甚至我們的快樂器官和神經(jīng)末梢都可以通過計劃，而發(fā)揮作用，這些自然增加了觀眾的閱讀期待，尤其是可以增進生活的樂趣，因此大賣特賣。實際上，不過是些邊角廢料。

　　大S的《美容大王》則直接讓無數(shù)的女人看到了希望，尤其是在“眼球經(jīng)濟”時代，“美就是未來”，因此成了出版的又一蛋糕。用真人真事做范例，而且還是一個不怎么美的名人，就更有說服力，而且也充滿了想象和無數(shù)說服力　。

　　財經(jīng)：讓閱讀成為一種商業(yè)生活？

　　這兩年的財經(jīng)類圖書可以說是異軍突起，不論是版權書還是原創(chuàng)，都在不同程度躍升。于是有專家預言，“閱讀將成為一種商業(yè)生活”。可很快，人們就發(fā)現(xiàn)，這些財經(jīng)人士買到的不過是些“偽書”。“連簡單的鑒別能力都沒有，如何去促進這個行業(yè)發(fā)展？”有人自然反問，為何暢銷的書都是揭企業(yè)之短，或者什么“借口”、“細節(jié)”等，難道他們也有“窺視”愛好？從《水煮三國》、《孫悟空是個好員工》、《華為真相》、《德隆內幕》、《領先之道》到最近的《新大敗局》、《聯(lián)想風云》，無不在證實這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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