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油企的機會

　　“36條”對于石油產業而言，是為了2006年成品油批發市場的徹底開放而做準備,屆時才是民營油企真正的春天

　　文｜閭宏

　　在“非公經濟36條”中，讓李景輝最興奮的是第二條，其中石油被列在電力、電信、 鐵路、民航之后，成為國家明令對非公經濟放開的壟斷行業。李景輝是上海貝林達集團——一家民營石油企業的副總裁。公司雖然擁有70座加油站，2個萬噸級油庫，但民營油企邊緣化的市場地位，仍然讓李景輝感到沉重的生存危機。

　　“外資逼境，政府要推動市場競爭的意愿已經很迫切，在這個時候推出‘36條’，是政府對民營經濟的一種新認識�！崩罹拜x說，石油產業龐大而復雜，它存在著高風險高利潤的特征，它涉及到國家安全，它是個相當特殊的行業。民營油企在這行業浮沉的10年也是政府治理能力不斷完善的10年。這36條對于石油產業而言，是為了2006年成品油批發市場的徹底開放而做準備，屆時才是民營油企真正的春天。

　　1999年之前的自由市場

　　民營油企并不是在一開始就置身于嚴酷的政策環境下的，在1999年以前，中國成品油煉制、批發零售市場甚至都處于自由競爭的狀態。

　　上海貝林達集團是在1995年進入成品油零售市場的。李景輝說，1990年代初，加油站很少，老百姓加油難，“在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后，社會的改革力度加大，成品油行業出現松動，當時就鼓勵投資主體的多元化。在上海，成品油被列入市政府的實事工程，以改善老百姓用油難狀況。民營油企幾乎都是在這個時候進入該行業�！�

　　趙友山是東北三省最大的民營石油貿易企業——哈爾濱市龍慶石化貿易有限公司董事長。他用“美好時光”來形容那個年代。他在1993年進入成品油行業，到1997年，他已經擁有7座加油站和兩座合計容量5萬噸的油庫，年銷售成品油30多萬噸。每噸僅批發利潤就有幾百元。龔家龍，湖北天發股份有限公司的創始人，靠在海南做液化石油氣站起家，在那段時間依靠油品貿易迅速做大，并在1996年把天發股份送到深交所上市。

　　“1998年，上海貝林達集團在上海已建有2座加油站�！崩罹拜x說，那時成品油的毛利在20%乣30%，吸引了大量的社會資本進入這個行業。那一年，在上海從事成品油經營的民營企業有200多家，“稍微有些資金的企業就會經營成品油，當時1個企業1座加油站的情況多的是�！�

　　黑龍江石油協會的一位人士說，市場并不是愈開放愈自由就愈好。1998年，中國成品油市場顯得過分自由，市場秩序變得異常混亂，加油站布局不合理、過多過濫，海外走私非常猖獗，在缺乏政府有效管理的前提下，民營企業的逐利本能得到了惡性膨脹。這直接導致了中石化、中石油兩大集團出現50億元的虧損。

　　38號文件的矯枉過正

　　在中石油、中石化兩大集團的強烈呼吁下，1999年5月，國務院決定清理和整頓國內成品油市場，并轉發經貿委等八部門的38號文，規定除兩大集團外，不允許獨立的成品油批發企業存在。

　　2001年9月，國務院轉發了國家經貿委等五部門“關于進一步整頓和規范成品油市場秩序的意見”，重申了兩大集團的批發專營權，并進一步賦予兩大集團以零售專營權。

　　這兩份文件被認為是徹底改變了中國成品油批發零售市場的生態，一個充分競爭的市場，自此變成雙寡頭壟斷的市場。

　　這時的上海貝林達集團已經開始在江蘇收購加油站。李景輝說，按照規定，民營油企必須選擇加盟石油或石化集團，否則就要喪失經營資格。壟斷集中體現在兩方面，油源和價格。貝林達每年向石化集團申請所需用油，但不是每次都能如數供應。1993年開始，中國已成為石油凈進口國，石油供應開始日益顯得緊張。“石油、石化集團總是優先供應國有直屬企業，然后再考慮民營企業。去年、前年都曾出現供應不及時的情況。”

　　“民營油企，各有各的道�！焙�北天發石油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方剛這樣概括民營油企的潛力。即使油源再緊張，民營加油站總還是能搞到油，他們可以利用兩大集團的管理漏洞，找內部親戚朋友幫忙。李景輝說，集團如不能供油，他們就去找那些由集團參股的企業買油。

　　石油的批發價由國家發改委制定。但業內人士說，在定價方面，兩大集團有著很強的話語權，甚至間接地參與到定價機制中。成品油的銷售價由物價局定。這兩者有時會出現不對稱的情況，“去年，就出現批零倒掛�！崩罹拜x解釋說，批零倒掛就是批發價高于零售價。兩大集團的控股企業可以通過內部轉化消化掉這價格中的不對稱。而對于民營企業來說，要么委曲求全接受，要么就停止營業。貝林達下屬的幾個加油站在2003年、2004年都有過幾個月的停止經營，“虧損是無法避免的。我們的營利狀況只能用年平均來考核。”

　　在這樣的情況下，民營油企的財務報表就不會很好看。而這樣的財務報表又對企業進一步融資構成了影響。貸款也是讓李景輝頭疼的事。貝林達集團的總資產有1.2億，銀行對這類企業發放的貸款額度是500萬元以下，而加油站的投入通常都是在1000萬元以上�！霸诤暧^政策的調控下，銀根緊縮，資金也成了我們這類民營企業發展的一個瓶頸�！�

　　2002年、2003年，對于加油站的專項整治依舊在進行。民營油企被逼迫到生存的邊緣。天發被取消批發權后，他們投巨資修建的油庫因不能合法使用而成了擺設。趙友山的公司逐漸被“掐”斷了油源后，他聯合東北38家民營油企，多次到國家發改委等有關部門上訪，要求改變對民營油企的不公正待遇。

　　春天將在2006年

　　中國的成品油市場正醞釀著一場大變動。

　　2004年年底，中國成品油零售市場將對外資開放——外資公司可在國內不受地點限制地設立加油站。而真正的變化將發生在2006年底，中國成品油批發市場對外資開放。屆時，外資公司可在國內營建油庫、碼頭和銷售網絡。這意味著外資公司可以大量銷售自己生產的成品油，對中石油、中石化將構成巨大沖擊。

　　政府允許民營資本進入石油行業，是因為整個國家被推到了一個全球化的市場中。在全球化的市場中，企業的國有身份和民營身份存在著很大的不同。北京天則經濟研究所所長盛洪在接受《全球財經觀察》采訪時說，兩大集團在國內享受壟斷地位，到國外尋找資源的動力不夠。而民營企業則有著很強的尋資精神。兩大集團即使到國外尋找資源，其烙印著的國有企業身份也會使其遭受挫折，“因為石油是戰略資源，產油國通常對國有企業非常敏感，怕被外國政府控制�！�

　　據業內人士透露，東北三省民營油企向國務院聯名上書，遞交了一份關于“兩大石油集團壟斷控制油源導致民企無法生存”的報告。2004年，總理溫家寶在這份報告上作了重要批示：抓緊時間進行石油體制改革。

　　2004年12月11日，全國工商聯石油業商會在北京成立。商會秘書長王勇說，它對民營油企的成長有著很大的意義。民營企業通過他可以走“聯合體”的道路，可以保證一個好的物資流、資金流、信息流，可以共同打造一個民營石油企業的平臺。而且成立商會的念頭最初發自發改委和商務部的官員。

　　李景輝說，民營油企和兩大集團應該是一個合作和互補的關系，而不是狹隘地理解為競爭關系，共同對抗的應該是外資企業。李景輝對自己民營油企經營的領域很清晰，他說，“那些國有企業做不到的地方，我們來做。那些國有企業不想做的地方，我們來做�！蹦壳柏惲诌_加油站的分布點主要集中在鎮區，“而兩大集團的油站主要分布在市區�！�

　　對于國務院最近發布的“36條”，趙友山很感慨。他一直很感嘆石油壟斷這塊堅冰難破，“這次我是感受到國家對于非公經濟的重視和關懷�！睂τ诖朔�公布的“36條”，趙友山評價甚高：“過去國家出臺的促進非公經濟發展的文件也不少，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是建國以來首部以促進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為主題的中央政府文件�！�

　　趙友山注意到“36條”中的最后一條：“抓緊制訂和完善促進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具體措施及配套辦法。”他認為，這么好的政策，關鍵就看落實了，只有落實到位，才能真正給民營油企帶來福音。

　　李景輝擔心的和趙友山相同，“整個方向是很鼓舞人心，但接下來還要看各地所出臺的實施細則。這是企業更關心的�！�

　　李景輝認為，民營油企春天的到來將會在2006年，“因為只有放開了成品油的批發市場，那才是真正的放開�！蹦菚r候民營油企就可以和外資企業談合作進口油源，“目前，國外企業煉一桶油比國內企業要便宜5美元�！钡�2006年，油源開放了，整個定價機制必定重新會有調整，石油市場上，各個成份的經濟力量會在一個更公開更透明的環境中有序地進行競爭。

　　聯系記者lvhong@gfo.cn

　　編輯：黃小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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