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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定劍
民政部日前下發《關于做好2005年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工作的通知》，這一努力推動基層民主發展的好文件，對今年即將在全國普遍開展的村委會選舉具有積極的指導意義。
我國農村實行以民主選舉為基礎，以村民自治為主要內容的民主制度，自1987年試
驗到1998年普遍健全發展，已經成為我國民主政治發展的一個重要標志性事件。村民委員會的民主選舉，證明了我國被視為“最落后的群體”有能力搞民主，從而引起我國政治生態的積極變化；也對我國廣大農民進行了最有效的民主訓練。它對中國民主政治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如果中國的農民能搞好選舉，還有什么選舉不能搞好呢？
任何真正意義上的民主選舉都會有競爭。適當的宣傳候選人、候選人之間的競爭和做出施政的承諾，對民主的選舉都是十分必要的。民政部出臺的《通知》承認在競爭條件下的一些選舉行為是正當的，是對民主選舉規律的肯定，是對我國農村村民民主選舉的積極推動。
長期以來，我們對選舉存在許多錯誤認識：選舉不能自我推薦、不能自我宣傳，這被認為是個人主義和懷疑有政治動機問題，結果選舉被搞成“組織安排的”、指派性的“計劃”選舉，選舉被越搞越沒有意思。
誤區之一，選舉不能搞競選。因此，競選者做出政治善行、政治承諾，往往被認為是政治欺騙和政治賄賂。結果選舉被搞成政治秀，越搞越沒有生氣和活力。
誤區之二，選舉不能有金錢染指。一有錢攙和選舉，就被認為選舉賄賂，政治腐敗。所以，選舉只能由政府包辦，而政府給錢有限，選舉有時只能走走過場。
在民主制度下，民主選舉并不在于選出道德上的好人，而在于能引導人們從事政治善事。即使候選人做好事或承諾要做好事是為了某種個人目的，只要不是欺騙(這會產生道德和誠信上的問題)，我們就沒有理由懷疑它，更不能認為是違法行為。
選舉也不是與金錢無關的。選舉需要錢，無非是政府出錢或者個人出錢。選舉由政府出錢，當然只能聽政府安排。選舉由個人出錢可能導致黑金政治。成熟的民主選舉并不忌諱個人募捐搞選舉，這樣省得納稅人掏錢，如果有人支持某候選人，愿意出點錢助選，也沒有什么不可的。關鍵是不能把政治捐款變成政治交易。
美國人的做法是，雖然選舉是公共事務，但把參選作為個人的事，政府一般不掏錢。但是，禁止大的財團搞政治捐款，限制個人和團體的捐款數量(也包括父母和妻子的捐款)，關鍵是要公開捐款和社會監督。
我們現在遠遠沒有到這一步，但是，我們大可不必害怕選舉與金錢有關。關鍵是要制定明確的法律嚴格規范捐錢用錢行為。選民可以在一定的規范下捐獻一定的錢幫助候選人，但候選人不可用錢來買選票。
過去一些年來，隨著我國農村民主選舉的開展，一些地方出現了嚴重的賄選甚至暴力行為，影響到我國基層民主的健康發展，這是應該加以防止和規范的。但是，有的地方個別基層領導害怕民主，不習慣人民當家做主，老是想操縱選舉，對民主競爭條件下的選舉過于挑剔、甚至有意打壓(如有的地方把《通知》中指出的那些行為當做違法行為追究)，當然也有一些是由于法律界限不清造成的。把競爭選舉中出現的新事當做違法，動輒以破壞選舉論罪，是不利于我國民主選舉健康發展的。正確的做法是要善待民主選舉中出現的探索性做法，對確是以賄賂等手段破壞選舉的，嚴格依法處罰。
可見，我國的基層民主選舉當前出現兩種危險：一方面是一些選舉違法行為得不到應有處罰，另一方面是把民主選舉中出現的正當行為以違法處罰。這有很大一部分是因《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對選舉違法行為界限不清造成的。
由于法律對是否違法界限不清，選舉糾紛的處理機制很不完善，選舉的救濟程序欠缺，它已很難適應競爭性民主選舉的需要。民政部的《通知》雖然明確了一些界限，可以解決一些選舉中的問題，但難以從根本上解決當前選舉中的眾多問題。所以，我建議，全國人大常委會應當盡快制定專門的《村民委員會選舉法》，以自由、公正、公開、平等、競爭為指導思想，具體規范選舉的程序，明確違法界限，保障公民的民主選舉權利。
我國的基層民主選舉到了關鍵的時候，不盡快以法律規范選舉，就可能被金錢和暴力摧毀民主。這不是危言聳聽，歷史有前車之鑒。但要記�。好裰鞅粴�，不是民主本身的過錯，而是法制缺席的錯，是不立法的錯！
(作者系中國政法大學憲政研究所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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