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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章敬平
全國人大代表王廷江打人了。根據北京媒體的報道，王打人鬧事的場景非常戲劇化。粗口，拳頭，女乘務長，戴手銬的空警，一班人馬簇擁著駕車而去——不需要導演，也不需要演員，我們經由報道“看”到的王廷江打人鬧劇，以一個個真實的細節，嘲弄調戲了三流警匪片編劇的想象力。
打人，聚眾打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現在，王廷江打人成了媒體世界的大事，因為他的身份，以及他打人的地點，賦予他所執導的這出“拳腳鬧劇”更多的符號價值。我猜測，在他“破口大罵”并揮拳打向“女乘務長的左胸”時，根本就沒有想過，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乘客，而是一個全國人大代表。一個流氓阿混打人是斗毆，一個全國人大代表打人，則成了一起染有政治意味的風波。再者，他打人也打得不是地方。由于民航班機上的安全有民用航空法規撐腰，他打人就威脅到了航空安全，法律后果與地面上打人完全不一樣了。
印象中，王廷江是一個政治上極為成熟的企業家。起碼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他是沂蒙山區第一個“百萬富翁”，一個“用私產成就共產傳奇”的優秀中共黨員。1989年，他的白瓷廠擁有600萬元資產，日平均贏利萬元以上，已然沂蒙山區一成功人士。可他沒有貪戀錢財，這一年，在個人和集體的辯證關系中接受數十年教育的王，審時度勢地把私產奉獻給公產，將自己的企業贈給村集體。從此后，王廷江不時“加冕”，“紅帽子”戴了一頂又一頂：八屆、十屆全國人大代表，黨的十五大代表，九屆山東省人大代表，全國勞模，全國優秀鄉鎮企業家等等。兩年前，我替一個官方機構整理王的資料，看到他的三句名言：“一是富了就要報黨的恩；二是當家就一定要讓老百姓說共產黨好；三是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做人不能只為錢財活著。”
機場打人事件，顛覆了我對王“政治成熟”的既往認知。我不曉得他打人是不是真的如報道所說的那樣，因為對查驗機票不耐煩，也不想猜測他是不是功成名就之后忘了本分，更不想作無限上綱上線的道德大批判。然而，他打人確實表明當過多年人大代表的他政治素質欠佳。忠誠于憲法與選民是一個人大代表不可或缺的基本的政治素質。在紀念中國人大制度50周年之后，在中國領導人高調依憲執政的時候，一個全國人大代表公然對抗法律，毆打民眾的行為，毫無遺漏地顯示出他政治素質的低下。哪怕最后的司法調查顯示王并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機場暴力”和他的政治身份也極不相符的。
如果王廷江反躬自省，他應該在事件發生后主動辭職。因為他沒有履行人大代表的義務。當過人大代表的王一定無數次聽說過，法律規定人大代表必須履行四項義務：模范地遵守法律；協助貫徹執行法律；充當民眾和政府之間的橋梁；自覺接受民眾監督。一一比照，我們發現，王廷江不是藐視法律，就是不懂法。至少在機場的那段時間，他沒有發揮橋梁的作用，脫離了他的權力來源——民眾。王不是選民直接選舉的，但他不能脫離選舉單位的監督。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從媒體上獲悉王向選舉單位匯報他的“機場故事”，就義務而言，他有向選舉單位匯報自己行使職權的義務。當下，媒體報道他打人并妨礙航空安全，對一個全國人大代表來說，不啻“天大的事”。雖此，他依舊保持沉默。難道，王非要等到選舉單位對他履行罷免程序時，才肯答辯解釋嗎？
早在9年前，修改后的選舉法就對代表的罷免作了具體規定。至于王這樣的間接選舉出的代表，選舉法規定，在人大舉行會議的時候，主席團或者十分之一以上代表聯名，可以提出對由他們選舉出的上一級人大代表的罷免案。
過去十數年，一些人大代表或出于政治原因，或出于經濟原因，或出于品德作風原因被罷免。一般而言，罷免案大多由黨組織或者常委會主任會議提出，由選民或者代表聯名提出的屈指可數，甚至是聞所未聞。眾所周知，中國的人大代表制度正在向本位回歸，所以，我們有理由觀察王廷江打人事件的進一步發展。王的人大代表職務會不會被罷免？倘若真的罷免，罷免案究竟由什么樣的組織或者個人提出？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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