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 莉
現(xiàn)在的上海人,沒有人再會把夢特嬌、金利來甚至皮爾?卡丹認作名牌。在恒隆廣場前的臺階上,我聽見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對她身旁像是她男友一樣的男孩說:“看,路易?威登,亞洲最大的旗艦店。”
對于物質(zhì)文明的嗅覺,中國可能再沒有哪個城市比上海更敏銳了。從上世紀80年代的假領子,到街上流行的紅裙子,上海從來都是時尚的先鋒。這次名牌潮,上海一如既往地走在全中國的最前列。當各地方的大款們還在把晃眼的名牌標志堆在身上時,上海人已經(jīng)懂得去品味各個大品牌之間的細微差別。我春節(jié)去香港時,朋友托我?guī)ark Jacob的新款香水,因為她喜歡Mark Jacob設計的衣服,因為這款香水是新上市的,那時上海還沒得賣,還因為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品牌,所以不會有人和她撞了香味。前兩天更是聽到有人窮夸迪奧男裝系列的白襯衫,說它的領子層層疊疊,讓男人不失陽剛之氣的同時,又增添了幾分雅致。也只有在上海這個地方,追名牌能追得這么細致。
從大學校園剛走出來的“八十年代”,對名牌有著更猛烈的好奇心和占有欲。路易?威登的櫻桃系列小拎包剛上市不久,我的周圍就有一群名牌Fans擁進店內(nèi)排隊。8000元的小拎包,而且還沒有現(xiàn)貨,只能謙卑地把自己的名字留在長長的等待名單里。這些平時一個個自恃甚高的霸王女,一遇到名牌店里的店員,就再也直不起腰來。臉上還要擠出一個笑,為的是給店員一個好印象,從而早一日拿到訂的貨,然后揮舞著到友人中作秀去。
不要說他們虛榮。20年前,汪國真迷們?nèi)耸忠槐就魢嬖娂癄幹屗灻麜r,心態(tài)也不過如此。不同的是,那個時候,時尚的是朦朧詩;這個時候,時尚的是名牌。或者換一種說法,那個時候,大家都沒什么錢,于是不需要用錢來衡量的文化;而現(xiàn)在呢,文化變得越來越難界定,甚至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文化是什么的時候,大家就開始比誰的錢更多,誰能早日擁有更新款的名牌。
總有一些人要通過跟別人的比較才能體會到自己的價值。比平常的物品價格多出好幾個零的國際名牌讓這些人有了一個又一個的生存目標。也算是件好事,至少可以促使大家努力賺錢,為GDP做貢獻。苦的是名牌迷們的老公或者老婆們,把本來能買一個大大的等離子電視的錢換成一條裙子穿在身上,一肚子不滿卻無人傾訴。
上海對名牌的熱情甚至已經(jīng)驚動了整個歐洲。過去一年間,好幾家歐洲媒體報道了上海的名牌熱潮。以至于如果你現(xiàn)在去巴黎,他們一定會問你:“是不是每個上海人都愛路易?威登?”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通常是帶有貶義的,好像一個穿路易?威登牌衣服的人在嘲諷一個仍穿著夢特嬌牌衣服的人。其實他們忘了,幾十年前,他們也曾經(jīng)以同樣的熱度追過名牌,或者有過之而無不及。有一部歐洲電影,講的是一個貧窮的老太太,用她一生的積蓄購買了一件迪奧禮裙的事。當前上海的名牌迷們,比起這位異國前輩,可謂小巫見大巫。
或者可以這么說,借著名牌這道菜,大家都找到了能夠精神抖擻地活下去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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