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風

　　在父母的殷殷期望中，我艱難地步入了大學的殿堂；在夢幻般的殿堂里，我苦苦地讀了兩年，傷感地離開了縈繞著我愛與哀愁的美麗的校園。我的理想是當一名記者，走南闖北 ，歷盡人間滄桑，游遍祖國名川高山。當父親為我的畢業分配四處奔波的時候，我懷著對都市中聳立的報社大樓的留戀之情，對父親說：“我想去報社！”父親誠懇地對我說：“報社，我不認識人！”其實，我知道，父親對實現我的夢想是無能為力的，我只是無奈地說說而已。

　　七月的酷暑淹沒不了父親為兒子安排一個理想工作的熱忱。經過無數次的東奔西走，費勁無數次的苦思冥想，飽嘗無數次的磕頭作揖，我終于跨入了一個國有大型企業的子弟學校。那時，父親的滿意、欣慰不亞于我“金榜題名”時他的快慰。

　　學生對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進行了殘酷地摧毀，讓我這個剛從象牙塔里走出來的年輕人認識到，人生不都是黃金美玉，廢銅爛鐵隨處可見，我們不得不兼容并蓄。教學工作就像是一場纏纏綿綿的鏖爭，教師要用自己的威力掃除一切學生可能泛濫的囂張氣焰。因自身心理準備不足，各種迎戰武器裝備不全，在與學生一次又一次針鋒相對的較量中，我不得不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地敗下陣來。

　　我是一個有信心的人，我相信自己能夠讓每一個學生馴服。我用盡自己平生最大的氣力，找準學生致命的要害，抓住師生之間關系融洽的最精確的契入點，然后給與他們強有力的侵襲。讓老師的每一滴汗每一滴淚，還有心中澎湃的熱情以及誠摯的愛都滲透到學生心田的深處。可是，學生的生機是蓬勃的，他們的生命是頑強的，他們的智慧是無窮的，他們像肆虐的野草在“露露”的滋潤下瘋長。學生的狂妄不可遏制，我終因勢單力薄，心中舉起了投降的旗幟，我不想這樣無味地糾纏下去，誰輸誰贏，意義都并不重大。學生有他們戲耍的一百個理由，而老師卻沒有一個勸阻他們的合情合理的有說服力的理由。

　　我決定離開學校，去尋找自己寧靜的夢。公司為開拓國外市場，專門成立了外貿公司，要招聘一批銷售人員和辦公人員。我青睞其中的“秘書”一職。我給父親談了自己的想法，父親并不支持，只是說：“剛上班，就想往外調，給領導一個不安心工作的印象。”雖然，我的愿望是強烈的，但我也顧慮重重，唯恐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這次的“突圍”就此不了了之，我依然在表面平靜而囊里躁動的校園里演繹著教師酸甜苦辣的故事。

　　學生是天真的，他們能讓你哭，也能讓你笑。時間久了，我適應了學生的頑皮，也理解了學生所做的一切，更主要的是我手中有了班主任這把上方寶劍，學生望而生畏，就變得乖順多了。

　　九四年以后，紡織行業一潰千里，我所在的紡織公司也危在旦夕。為降低成本，公司給職工每個月只發一次工資，二次(崗位)工資不發。有幾個月甚至只發一百五十元的生活費。看著少得要命的薪水，面對日漸岌岌可危的形勢，有門路的人，不甘坐以待斃，紛紛鉆窟窿掘洞，各奔陽關大道。九九年，國家為了實現國有大中型企業三年脫困的目標，對企業辦社會(包括學校)出臺了到二零零三年分離完畢的政策。這一舉措鬧得公司附屬單位職工，人心惶惶，人心思動。我也不愿落伍，早就做好了“孔雀東南飛的準備”，義無反顧地加入了考研的行列。

　　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順利，研沒考上，家庭生活倒鬧得危機四伏，父母為我起早貪黑地學習心疼難忍，欲說還休；妻子唯恐我遠走高飛，落得個“當年悔教夫婿覓封侯”；父母期盼已久的革命下一代也渺無蹤影。父母的勸告可以當作耳旁風，嬌妻的心情也可以置之不理，可無法抗拒的是生命的歷程，我只有面對自己的生活，真真實實的平平凡凡地把握好生活激流的船槳，也許這會離自己的夢遠十萬八千里，但這是親人夢寐以求的，我也不能再執拗下去，以免眾親叛離。遂息凌云之志。

　　說句真心話，我是喜歡我的學校的，并且有眷戀之情。我很滿足，一個農村長大的孩子，能在一個富裕的小城市里教書，也是讓很多人羨慕不已的。在我的心目中，我們的學校是美好的，我們的公司輝煌的，公司的員工也盡心盡力地。該是你的，不會不給你；不是你的，你也別奢望。領導時刻考慮著下屬的疾苦，但步入小康還要按部就班地來。國家也從未放松對公司扭虧為盈的重視，能用的辦法都用了，不能用的辦法只要有利于人民也用了。通過兼并，享受許多優惠政策，公司好像脫胎換骨，重新煥發了活力。長級，補工資，蓋新樓，讓員工狂喜不已。單位雖然有這樣那樣地鬧心的事、不公的事以及烏七八糟的事，這都是人之常情，不能抹去我對單位的情有獨鐘。

　　我雖然有各種各樣的欲望，這都不是從我內心發出的。我是在閑言碎語的唾液的滋補下茁壯生長的。在物欲橫流，燈紅酒綠的時代，人們天天都在議論今天誰發財了，明天誰要升官了。學校清水衙門一個，撐不死，也餓不著，想富得流油猶如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國家也提倡尊師重教，不是只做表面文章，就是力度不夠、廣度不遠，教師生活的改觀并不那么令人艷羨。人類靈魂工程師的光榮稱謂無法滿足人們豐富多彩的渴望，耐不住清貧寂寞的教師抵不住年薪逾萬的誘惑，踏上了他鄉淘金的不歸路。我未嘗沒有這種雄心壯志，可每當想起年邁的父母倚門守望、等待的身影和目光，我不忍離去。

　　我在學校生命不止，教書不息，成績毫無驕人之處，聲譽也不如日中天，雖然過得枯燥，但也踏實。學校相對穩定，風吹雨打之時，總是有驚無險；雖有優勝劣汰之說，但也被人類進化得溫情脈脈。我付出了，也有收獲。我沒有勇氣，注定我今生將與學校生死與共；我擁有夢想，預示我會破釜沉舟，與學校一刀兩斷。

　　無論是醒著，還是睡著；無論是哭著，還是笑著，無論是現在，還是在未來，單位對于我們——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人，酷似一塊碩大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